顾小将军要成婚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玉京,多少待嫁闺秀为此哭得梨花带雨,又有多少人对还未到来的永宁公主产生嫉恨。江若颜就是对她产生嫉恨的其中一人。
论才华,她江若颜不仅熟读四书五经,而且精通琴棋书画;论容貌,她是公认的玉京第二美人(第一美人是她嫂嫂——谢晓枝);论家世,她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大殷的崇阳公主,在这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比得上她的?
那个永宁公主凭什么,凭什么让她的祈文哥哥主动求娶?
她不甘心,想偷跑出宫去质问顾暄和,她到底哪点比不上永宁公主?难道他还不懂她的心意吗?不可能,她平日无法出宫时也常让哥哥哄骗他入宫,以此制造偶遇的机会。她不信,那样一个聪敏的人会看不出来,会感觉不到。
江若颜虽被困在宫中,但江宴辞却能自由出入宫廷。于是在他听到消息的当天傍晚,便硬闯顾府去质问顾暄和了。
他推开书房的门时,顾暄和正提笔写请帖。顾暄和见是他来了,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停下书写。
“顾暄和,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明显吗?”顾暄和将刚写好的请帖放置一边,磨了磨墨,用笔尖蘸了些墨汁,又开始写下一张。
“你明知,”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转身走至门前,往门外张望了一下,见无人便关好了房门。然后他朝顾暄和走来,“你明知我妹妹心悦你,你还敢娶那个永宁公主?”
“她心悦我,关我何事。再说我娶了那位永宁公主,一来解了你的忧,二来也可以让崇阳公主醒悟,另觅良人。”
江宴辞在顾暄和在一旁落座,声音还压低着,“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妹妹,她这个人啊,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沙子。若不是有宫禁在,她早就提刀来见你了。反正我今日硬闯顾府的事一定会传到我妹妹那里,我的任务完成了,她不会再烦我了。不过,你可得提防着她点儿,毕竟你成婚之后宫宴就快到了。”
江辞起身,“行了,你对兄弟的情,兄弟记着呢,大恩就不言谢了。我也得回宫了,明早还得挨父皇一顿骂呢。告辞。”
他嘴上说着“恭送二皇子”,但眼都没有抬一下,江宴辞也不在乎,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江宴辞到门口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窗子,那先前映在窗纸上的黑影已消失了,只余下窗纸上的一个小孔。
二皇子在门口顿了一下,又折回身来,对顾暄和说:“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您老人家才听到啊,正好,我手也写得有点酸了,一起出去活动活动?”顾暄和放下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老鼠潜进来了。”
“我猜那人不会是颜颜派来的吧?”
“不无可能,走,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披上白狐狸毛面的鹤氅和江宴辞一同出去。
出门左转走过一条长廊,便进了一个独院。两排湘竹沿墙边生长,竹前各有一缸荷花,但此时却是连残荷之影都不见了,只剩下枯黄的茎。阵阵风吹过,虎啸龙吟,凤尾森森。
“这地方可真够冷清的。”江宴辞说,“不过,”他看向顾暄和,唇上扬着,“这也确实是个处理事情的好地方。”
“快跟上。”
顾暄和刚推开门,屋里的尘土气就扑面而来。进了屋,才更觉其破败——屋角处的蜘蛛网足有碗口大,窗子上糊的纸已经裂了一个口,风从其中钻进来,发出“呜呜”声。更不要说桌椅了,江宴辞用手指摸了一下,一层尘土挂在指腹上。
江宴辞环顾了一下四周,“你这地方几年没住人了?桌子腿都坏了,欸,你找什么呢,先点个灯啊,要不然等会儿天黑了,配上这风,跟鬼出没似的,多瘆人啊。”
“事儿真多,”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点上了灯。
上灯后,屋内亮堂起来了,蜡烛的柔光让这个屋子多了点暖意,顾暄和停在一架书前,“快过来,帮我把它推开。”
“你闲得没事干推它干什么?”江宴辞来帮他推书架,“原来这有密道啊,不过这书架也不算太沉,你一个天天练武的人总么还不如我这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学习的人啊?”说着,他还有点沾沾自喜。
“不想推,看你很闲,就让你来好了。”顾暄和先踏进密道,从一侧的暗箱中拿出两盏明灯,自己提一盏,递给江宴辞一盏,“拿好,快进来。”
“难怪刚刚我觉得我出力比较多,合着是你没使劲儿啊。”他抱怨着接过灯,“不是,你也太小心眼儿了,我不就说了你两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欸,等等我!”
他好不容易追上顾暄和,又差点撞到铜镜上。“你在这儿放镜子干什么,差点碰到我。话说,你连门都不关,你不怕会有别人潜进来啊?”
“外面有人守着。”
“外面?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特地看了看外面,根本没有人。”
“在书房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看的,还不是没发现那只隐匿的老鼠和影卫。”
“那你还不是让人偷溜进来了?”
“放长线,钓大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夫子难道没教过你做这种事不要打草惊蛇吗?行了,别说了,你太聒噪了。”顾暄和对他的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江宴辞并不服气,“哼”了一声,但还是提着灯在后面跟着。
又走了一段路,转过两道弯,他们才走到最后一道石门前。
顾暄和按了右墙的块石砖,石门便訇然中开。
“你这地方人待久了会窒息的吧?”
“有通气孔。”
江宴辞环顾了一圈,“哪儿呢?”
“少问。快进去,到地方了。”
石门已经全部移开,留出一道宽敞的通道,他们二人进入其中。
他们刚踏进那间小密室,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便向他们行礼,“属下参见二皇子殿下、顾小将军。”顾暄和点点头。
“平身。”江宴辞说,“抓的人呢?”
“请殿下、将军恕罪,属下无能让那人得空子服毒自尽了。”影卫跪地,手指在东墙边,“那名可疑的女子现躺在那边。”
“起来吧。这也不能怪你。”顾暄和边走边说,“那女子身手怎么样?”
“谢将军,那女子身手不错,且善用毒,其中一种便为杨家祖传的化骨散,幸亏属下闪得快,不然就被斩于她的刀下了。”
江宴辞看了看那女子发紫的嘴唇,又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舌头,“中的是五毒,这东西见血封喉,她已经死透了。”他又转过身来,“不过你一个影卫是怎么认得化骨散的?而且,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化骨散只需吸入一些,不多时吸入者便会毒发,即便只是少量,也会损伤吸入者的五脏。”
“ 启禀殿下,属下原本师承杨家人,后来受将军赏识,成为影卫。临行时,恩师赠我两颗解百毒的药丸,属下才得以存活下来。”
顾暄和点头,“他说的确是事实。你先下去吧。”
“诺。”影卫退出密室。
“死士,影卫,你们可真有胆子,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这两件事,可都是九族的死罪。这个女子会自杀,你应该早就料到了吧?所以你才主动我一起来,对吧?”
“是,不然找你干什么?”
“欸,你都让我见了你的老巢加老底儿了,怎么想助我夺权?”江宴辞笑着看他。
“这影卫之事皇上和太子殿下都知道,也是陛下授意的。怎么二皇子想夺权?”顾暄和的手去抽腰间的佩剑,也向他回笑。
“欸,欸,我说着玩的,顾将军,你别当真啊!”江宴辞退后三步,收敛了笑,眼中透着慌张。
“吓你的。”顾暄和垂下手,“不过公主殿下豢养死士可真是死罪。”
“你现在定论有点儿早吧,你都没证据,凭什么说是颜颜做的。”江宴辞维护着妹妹,但对她的那点疑虑还没消失。
“行了,不争论这件事了。现在嫌犯也死了,我们便各自回去吧。”顾暄和往回走,江宴辞也紧随其后。
两人各怀心思回到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