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紧张,沈庭肆于当日下午便骑上战马奔赴北疆,甚至没有来得及与他的四公主告别。
他这次要离开很久很久,他的四公主要照顾好自己啊。
诵醒堂的课业结束后,黎筝愈发无所事事。她每日赖在御书房。她听说小沈将军破了敌人的阵,大败北凉,她还听说小沈将军报了杀父之仇,将敌人将领首级示众四日。父皇大悦,下令让小沈将军承袭忠靖侯,乘胜追击。
黎筝有些庆幸这北疆的战事,父皇无心关心她的婚事,但她身为大央公主,又不能祈祷这劳民伤财的战争继续。
她该怎么办?
闲暇时,她也会尝试解那个鲁班锁,但那东西实在太复杂,她无法马上解开。
时间飞逝,沈庭肆转眼已上战场一月有余,胜利在望.
这日黎筝如往日一般拿着鲁班锁坐在屋檐下,一边尝试一边思念沈庭肆。
“咔嗒。”黎筝将一根木条抽出后,掉下了一张纸条。
她解开了!
黎筝抑住心中狂喜拾起纸条。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上面赫然是沈庭肆苍劲有力的字迹
“待臣凯旋,便来迎娶公主。”
黎筝的心呼呼直跳,想大叫一番却又不得不装作平静。她将纸条重新折起,思量着。
成婚,他竟是这种想法。细细想来,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的少年终将带着战功归来迎娶她。
黎筝将纸条塞进梳妆盒的夹层内,心跳却不受控制,她只好坐下写字静心。若是在兰绪面前露了馅,这事就瞒不住了。
自那日,黎筝更加关心战事。
北疆捷报频传,北凉节节败退,一切向好。
绥谙二十六年十一月,北疆大雪纷飞,大央将领与北凉将领一齐失踪,苦寻五日未果。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死了。
北凉很快派遣了一位新的将领,但大央都城迟迟未派来将领,众将士群龙无首,在战场上连连失利,很快再次失去桐川。北疆告急。
而朝廷之上也持续了好几天的低气压。
新的将领尚无好的人选。御驾亲征?皇上已年过六旬,近日田战事失利,又添了新的疾病。
黎筝每日也担心着。沈庭肆失踪了。她的小将军那么厉害怎么会失踪呢?
“阿肆……”十一月底,皇上召黎筝入殿。
“儿臣参见父皇。”黎筝略微福身。皇上望了黎筝两眼道:“近来可好?”
“托父皇的福,儿臣一切都好。”
“北疆甚危,”皇上抿了口茶,“朕日前已派使者前往和谈,北凉已答应和亲。”
黎筝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的父皇,接下来皇上说的话她一句话也没听清,只是临走时父皇的一句话如同闷雷一般在她身边炸响:
“莫要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我大央江山。”
栖吾宫内,黎筝盯着铜镜内的自己,呆呆地流泪。
说好的凯旋呢?
沈庭肆是骗子。
她要去和亲了,沈庭肆你怎么还不回来?你的四公主要嫁下了!
你要是不回来,我可就真嫁了!
这样说有什么意思呢?父皇的旨意,她不得不嫁。
可,父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的?
黎筝猛然打开梳妆盒,手指往夹层内探去。没有纸条。
黎筝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唤道:“兰绪。”
“公主。”黎筝应声回头,见兰绪身着宫女服饰,面色平静。
她永远是这样。
黎筝起身向兰绪走去:“纸条你送给谁了?”
“圣上。”
“为什么?”
“为了我大央江山。”
黎筝笑了,眼中带泪:“你们都这样说。我幼年失恃,尚不记事时父皇又另立了皇后,那时年幼,觉得她待我好,后来知道不是,她接近我是因为我是先皇后的独女,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皇后的人,凤玺宫的人都是这样看我。我对你不是没有戒心,可你确实在为我好,教我规矩,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可以信任你,结果你——被我视为如母亲一般的人,亲手毁了我一辈子!”
“公主,奉命行事而已。”兰绪毫不动摇。
“我知道,帝王之家生来没有选择的权利,”黎筝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她闭了闭眼,似乎累了,“你离开栖吾宫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会再见到你。
兰绪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黎筝望向案桌,那上面摆着一个天红色的木盒。
那里面盛的是嫁衣,在她回到栖吾宫后就送来了,让她试试是否合身,她当时让宫女放在那儿。
黎筝打开木盒,开始穿戴凤冠与嫁衣。
嫁衣不好穿,黎筝花了很长时间才穿戴整齐。
她点燃红烛,赤着脚。
她知道此时栖吾官内无人。跟着她的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时不喜宫内有人。
走到窗棂前的帘幕旁,她扔下了红烛。
与此同时,北疆的风雪中,一个身影正向大央境内走去。
大火从帘幕烧起,那是她和沈庭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日她正躲在帘幕后面打算吓唬每月准来看她的父皇,结果一拉帘幕,男孩正怔怔地盯着她。他们相识了。
起初有些拘谨,但孩童聊上两三句便能成为好友,况且沈庭肆认真与父皇交谈的模样十分有魅力。
大火蔓延到红木桌旁。相识后,沈庭肆常来看她。往往是她在喋喋不休地说,而他解着鲁班锁。哦,对,鲁班锁。
黎筝慌忙将鲁班锁抱在怀中,大火已烧到案桌。
他出征归来后,常常是她在写字他看着,没有言语的交流却又什么都说了。
黎筝不再看火,转身走到门外,坐在了屋檐下。
她常在这里等他,希望今天也能等到。
十一月已入冬,黎筝的双脚被冻得通红。寒风吹过,火势更甚。
黎筝凝望着宫门,那是他们最后相见的地方,那时他们以为以后的日子很长。
泪尽了,黎筝在寒风中瑟缩了一下。
“阿肆,我不怪你的,我不去和亲。”
“阿肆,我解开了鲁班锁,你怎么还不回来?”
“阿肆……我的……小将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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