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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诡

拾杏

你是时光的玫瑰,撕下一瓣,落进我生命的流水,自此留下淡淡幽香。

银杏枝干疯长斜伸进院落遮住大片光亮,朝阳穿透枝桠撒进院内落下片片阴影 。

白衣少年端坐在院中青石凳上,右手执一张卷本左手侧支着头,阳光映在他身侧勾出精致如玉雕的轮廓,露出脖颈处皮肤雪白似暖玉,略有丝丝病态。

忽而听见左院墙上发出丝丝轻响,季莫言狐疑着寻声望去,却见一衣着华贵的少年懒散的依靠在银杏枝干上,束起的发丝伴随路过的风轻晃,红白相间的衣冠上印有金色条纹,无一不在诉说着眼前之人的放荡不羁,就这般注视了季莫言不知多久。实际上在看清来人衣着时季莫言已然将此人身份猜出了个大概。

见自己被发现那人只是轻笑着挥手:“嗨。”季莫言轻轻合上书不紧不慢道:“有事?”心底也不由得升起阵阵烦躁“常闻这六殿下呀喜怒无常,院中连个打扫的侍女都不曾有,只留下了个什么儿时书童,啧啧啧,说是还长的奇丑无比青面獠牙,整日在府中不敢现真容的,今日一见怎的是个病弱美人的胚子。”院墙上的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侧刚沾染上的灰,足尖轻轻一点便落于院中,这样看此人竟比想象中要高出一截。光是瞧着轮廓便知他自幼习武不是个善茬。

“是吗?你又是何人?”季莫言冷眼瞧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一头披了羊皮的狼而绝非乖顺的,“我吗,我是苏将军家的二公子苏临。”

“哦,是那位成天不着家,夜不归宿,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苏公子啊,久仰大名,二公子既然人也瞧够了那便移步吧。”季莫言嘴上功夫从不饶人。

闻言苏临上前一步:“话虽如此,看殿下整日在府中肯定也甚至无聊,不如改天苏某带殿下去酒楼中的王牌——磬香楼逛上一逛,顺道长长见识?”

季莫言微微颔首:“大可不必。”这磬香楼可是出了名的人多眼杂,却是那些权贵家公子爱去的地方,自此官僚也鲜少去管。想着季莫言慢条斯理的沏了一盏茶慢品,“看来苏公子平日里甚是清闲,打算在我离棠院赖上多久?”

苏临倒满脸无所谓的摘下一颗熟杏用手擦了擦,放进口中咬了一口,故意岔开话题道“殿下院中的杏子都熟透了,为何不摘?零落满地倒挺可惜。”季莫言看向杏树,眼中有不明情绪闪过:“我不爱吃。”“既然这样那本公子就浅浅帮你分担分担。”说着又摘了几个放进衣袖。

“喂,你干嘛?那是殿下生母……”林梓想要阻拦却被季莫言打断:“没事,任苏公子高兴去吧,几颗杏子罢了。”但林梓的话还是被苏临听清,早闻六皇子生母是一届女中豪杰,有诗意文采,气质也是出尘之姿,只可惜被困于这深宫中折断羽翼沦落成笼中鸟。想着嘴中的杏子也愈发酸涩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既然苏公子爱吃便多摘几个,也确实别叫这满树的杏浪费了。”季莫言露出微笑。

“那……多谢谢殿下款待。”苏临说着也不好意思再摘,只是走到季莫言前瞥了一眼青石桌上的书:“殿下平日里倒乐的自在,还有闲心看书。”说着顺手捡起卷轴翻开来,卷上内容却使得他一愣,转而回过神来:“咦,这卷册上的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认得了,不如殿下同我讲讲。”话落对着季莫言微微一笑。

季莫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收起折扇敲了敲苏临握着卷轴的手:“苏公子,不该碰的别碰,我可没有苏公子这般的清闲,没工夫与你讲,院门左拐请便。”

苏临闻言倒也不恼,盯着季莫言的面庞片刻忽的笑了:“好,那改日我必登门拜访。”说着挥挥手向屋外走去,飘零的落叶恰好从身旁路过,带来秋意绵绵。

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街市的人海,季莫言含着心事起身对正在晾竹简的林梓道:“岁安,将这壶茶都倒了吧,凉了。”说着向里屋走去。

“噢噢,好的殿下”林梓拍开褶皱的外衣便向院中走来,刚碰到茶壶却是一片温热“殿下……”望见季莫言离去的身影最终没有说话,默默将茶水尽数倒去。

待苏临回到在外的宅院―符游府,走进里屋后便唤来暗卫而自己慵懒的依靠在檀木椅上,燕祈单膝跪在一旁毕恭毕敬道:“主,我查到六皇子自16后再不与旁人深交,平日里少数时间会去皇帝寝殿,其他时间都足不出户,更不屑于与权贵家族相为谋。”

“这样啊,说来这六皇子还真是有趣的紧,我问你,若是先帝季宇病逝,那继承龙位的人会是谁?”苏临满不在乎的从棋盘中捏起一颗棋子放在眼下摆弄。燕祈仅仅低头迟疑了一秒便答道:“自然是直系血脉的当朝太子季迟方能服众。”

闻言苏临浅浅掀开眼皮:“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可你说这六皇子明知自己无法夺权,平日里却在钻研君主之道,这是为何?”一旁的燕祈只觉浑身发凉身子颤了一下:“莫非他想……可这君主之位绝非他想拿便拿……”

“欸,你这就古板了,这君主之位自然是势力强横者得,关那些个人什么事?”苏临笑着打断燕祈,“对了,这六皇子你便不必去查了,最近去看着秦家吧。”今日之举确确实实有些莽撞,恐怕已经让那位起了疑心,若再查下去只怕再没有线索可以追溯。

燕祈虽早已见过自家主子的行事风格,如今却也被这番话惊到,仓促行礼后便匆匆离去。“真是没劲。”苏临望着燕祈略显慌乱的背影:“希望你莫要叫我失望才好。还有六殿下,咱们拭目以待。”

只留苏临一人坐在这宅院内,屋外的光浅浅撒进里屋落在他的脚边,苏临却正好隐在阴影下,静静落下一枚黑子便扰得棋局一片混乱,而他眷恋的观赏着棋盘忽而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夜风浅浅划过院旁枝干发出轻响,群星揽月,清冷的月光划破气层照耀在这院中渡上薄薄银沙。

屋内照旧散发出暖黄色灯火,季莫言坐于书桌前静静翻阅着白日未看完的卷轴,时而有桌卷碰撞的声音响起,不知怎的今夜格外烦躁,心中有一丝不安在悄然生长。季莫言左手支头按着眉心试图将心中杂念强压下去。

挑着灯的林梓恰好路过门口,瞧见里面灯火通明便知那位爷又在看书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殿下,明日就是百灯会了,早些休息吧。”百灯会与其它节日不同,不单单因为这是新帝立下的,这节还是不论王权必要参加的,这天文武百官可以放下政务去游山玩水享乐。说白了就是新帝想要偷懒。

“嗯。”见季莫言应下林梓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会见里面灯火被吹灭才离去。

季莫言也确实没了看卷轴的心情便起身上床,自己原是不喜晚上阅卷的,但自束发后就夜夜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只好看书来打发时间了。

但今夜貌似不那么难熬,后半夜还是浅睡了片刻,纵使只有一时却也难得。卯时季莫言便照常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就来到院中读书。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林梓提着早饭进院,“殿下!我今日买了你平日里最爱吃的桂花糕!”林梓空出只手来朝着季莫言招手,面上笑的真真切切,可以看见虎牙露出。

“慢些,路滑。”季莫言笑道,林梓刚将糕点和早餐放在季莫言面前的青石桌上便受到共进早餐的邀请,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这……不好吧~”“少来,又不是第一次了。”季莫言挑了挑眉。

吃饭时林梓嘴也叭叭个不停,“殿下,你是不知道最近那些傻……人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皮肤黝黑,满身肌肉……”林梓想了想那个画面就不停晃头想把不干净的东西摇出去。

见此季莫言也鲜少的笑了下道:“那就任他们说去,一些不值一提的人罢了,也就只会在背后说些有的没的,钱包还没他们话多。”

“啧啧啧啧啧,殿下,你说话是真的扎心窝。”林梓咬了一大口包子道,“多吃饭少说话。”季莫言不爽的看着对面的林梓,“好吧。”

戌时,林梓便风风火火的背着包跑到季莫言身前:“殿下殿下,别看了,到点了。”闻言季莫言从书卷中抬起头问到:“这样早?”“哎呀殿下,都戌时了不早了,有些官员都游玩去了。”“好吧。”季莫言无可奈何的合上书,起身向院外走。

街上比平日里繁闹了许多,隐隐可以在人群中看到往日朝上的文武百官以及权门贵族,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什么扎眼穿什么 ,季莫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呆在这。

“殿下你看,那不是林家的大公子林烁吗?咋穿了件红袍子,要我说,殿下你就应该穿一身华贵的衣裳,叫那些从前说你丑的人开开眼!”林梓在一旁不停念叨。

终于季莫言皮笑肉不笑道:“你自己去玩吧,盘缠分你一半拿去挥霍。”“那殿下你呢?”“我自己走。”“好吧。”林梓顶了张苦瓜脸走了,季莫言叹了声气,向着永安街走去。

道旁有各式各样的商铺,有女孩在铺子前小心拿起铺面上的簪子插在发上,笑脸盈盈道:“你看,好看吗?”一旁的女孩则说道:“好看,适合你。”

有卖糖葫芦的老头,容貌尚显稚嫩的孩童拉着妇女的衣摆不舍道:“娘,我想吃糖葫芦。”便可以得到一支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季莫言看着,心口莫名发闷好似有一块石头压的喘不过气,便垂下眼睫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为自己买了根糖葫芦尝了一口,不比儿时好吃了。

就这般漫无目地的走了许久,不知不觉中竟也到了晚上,今夜的街道与白日相比不显清冷甚至要热闹许多,远远可以望见天灯徐徐上升,载着他人之愿,阡尘桥上有些许人放着河灯,水面荡漾流转。

彼时苏临正懒散的坐在磬香楼窗边畅饮烈酒,窗外灯火映在眼底惊起波澜,兴许是心有灵犀,苏临莫名向楼下瞟了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熟人,一袭白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此时他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此苏临便起了挑逗的心理,朝着那人喊道:“六殿下。”季莫言闻声抬头望过来,只见苏临玩味的打量着自己,一手支着头而另一只手拿起酒杯将酒水尽数送入口中。

苏临道:“殿下,这长夜漫漫像你这般何其无聊,不如同我一起品酒如何?”

季莫言怔愣一瞬便恢复如常,轻轻点了点头:“既是苏公子相约,那我自当可以。”苏临闻言先是一怔,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六殿下今日格外的给苏某面子,既然六殿下有兴致,那便来吧。”

目光一直追溯到季莫言进入磬香楼才堪堪收回,见季莫言上来笑着拍拍身侧的位置道:“六殿下这边。”“嗯。”季莫言没说太多话,只是低低应下。

苏临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转过头看着季莫言,季莫言并不喜被人打量:“苏公子这般盯着我做甚?”“没事,只是好奇六殿下这般的人竟也会饮酒。”

看着面前的酒壶,季莫言只是轻轻摇头:“未曾饮过,今日便试试。”“是吗?那今日可要过过瘾啊,我同你讲,这酒当属醉烟酒最好,你且尝尝。”说着就拿起酒壶往季莫言身前的杯中倒,顺道给自己续了一杯。

季莫言就静静的看着苏临提壶倒酒一气呵成,略微迟疑了一瞬便拿起酒杯喝下。

看见季莫言如此豪放的动作,苏临嘴角抽了抽,强笑着道:“六殿下可真是……有胆量,不怕我下毒吗?”谁知季莫言只是回过头来面不改色道:“你不会。”

闻言苏临挑了挑眉盯着季莫言:“那六殿下还真是信任苏某。”

“嗯。”对方只是应了声便再无反应,面颊爬上不自然的绯红,眼周散着粉红,就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苏临晃了晃头奇怪自己为何会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也不知季莫言是否是醉了,对方除了脸红其他却没什么两样,于是轻拍了拍肩,季莫言扭过头来盯着苏临,眼中涣散看不出平日里的清明,可知确实是醉了。

原本想趁着季莫言醉酒从嘴里套出些说辞,但看着对方迷迷糊糊的样子终是没有开口,就静静的凝视着季莫言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后,苏临还是抛开了想把季莫言扔在这不管的念头,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将门出生还是不做这样无耻的事了。

“也罢,这次就做个正人君子”苏临这般想着,单手扛起季莫言来就往外面走,这六殿下比想象中要轻些,长发垂落几缕堪堪挂在苏临肩上,颇有些强抢名家妇女的感觉。

“唉唉唉,苏公子下次在来啊,最好的酒都为你留着。”说话的是磬香楼的楼主俞娩,可此时的苏临不想管那些有的没的只敷衍的应了声便大步离开。

以这般奇怪的姿势 走在街上颇有些醒目,此时道上的人不算少,不时投来不明的视线,在与苏临视线交错时还会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苏临:……你懂什么啊?!

等到了离棠院苏临已然是半死不活的挎着张脸,一脸视死如归的将季莫言交给林梓,然后留下郁闷的背影和满脸蒙圈的林梓在风中凌乱。

次日,季莫言在日禺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便看见床榻边林梓一脸哭丧的表情,季莫言面带疑惑的看着林梓道:“你这表情……发生了何事?”

谁知林梓猛的抱住季莫言哭丧般嚎道:“主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

“唉唉唉,打住,说什么呢,我就喝了个酒至于吗?”说到喝酒季莫言迟疑了会问道:“昨晚谁送我回来的来着?”

林梓拭干眼泪看着季莫言道:“是苏家的二公子。”季莫言盯着林梓不确定的问:“真是他?他能有这么好心?”“嗯,我看的千真万确,比秦家送陛下的珍珠还真。”

闻言季莫言再不顾及其他:“秦家?最近他们很闲?”“不知道,只听说最近秦家算是走运,生意越做越大,听说再过两日便是陛下生辰就特意送了一颗老漂亮的珠子。”

珠子?“是一颗通体翠蓝的珠子?”季莫言试探性的问,“对对对,就是那种,唉殿下你怎么知道?”“猜的。”季莫言面不改色的说道。

翠镜珠吗,原是出自西南部一个少数国家的,说是极难获得所以就算是进贡也极少瞧见,所以这秦家为何会有?季莫言久久不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放弃了,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提起皇帝生辰,季莫言才想起自己还未准备,若惹得那人不快,虽不会明着说但以后的计划恐怕会被打乱。

季莫言起身穿好衣裳套好鞋袜便道:“林梓,膳后去取块檀木找人打造一套棋来。”“噢好嘞。”当今圣上平日里对棋局之类的甚是喜爱,往日以来季宇这个人下意识的习惯便可以看出。

至于苏临在今一早便听闻了这件“了不得”的大事,他的表现倒没有多惊奇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一旁燕祈看着今日的主子气色不大好,眼底有因睡眠不足而不大明显的黑。

“主子……你昨夜没休息好吗?”燕祈略有些尴尬的问道,“无碍,你且去瞧着秦家便好。”苏临左手扶额,另只手朝燕祈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是。”燕祈也不好多问行礼后便告退了。

说到休息不好,罪魁祸首是那个不胜酒力还偏要逞能的六殿下,昨夜因为他苏临辗转反侧到后半夜也毫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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