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酥软,若经雷劈的痛楚传至四肢八骸,神经频频牵动的同时,沈玉吃力地睁开左眼,不过一刻,又无力地阖眼。
黄昏的暮晖笼罩在如娇花柔弱玲珑身,仿佛预示着一枚鲜红生命果的黯然凋谢。
“公主,公主……你醒醒啊……不要丢下小莲……”
公主?陌生的称呼夹杂着年轻女子无助的哭泣,四方环转在沈玉耳畔,潮水般淹没一颗试图思考的宕机式大脑。
系统的召唤缓缓启动,仿佛古老的齿轮啮合,连同一切陌生的信息,投入沈玉本不平静的杂乱心湖里。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将何去何从?
本能地抛出哲学终极三连问后,沈玉还没有反应的过来,便听到系统的声音沉沉地在脑海中响起:
“亲爱的宿主,你现在所在的是平行世界的晋朝。你本应身死魂灭,但因生前救人有功,你受系统召唤而来,得到在现代起死回生的机会。”
沈玉不解:“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到现代?”
语毕,脑海中再无其他声响出现,沈玉的困惑泥石沉海,她仿佛能感受到时间流逝与己身温度消逝的速度。正当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幻梦、车祸也没有发生、等再醒来时又能穿着白大褂信心满满地走入手术室时,系统的回答掷地有声:“治病救人,攒够五千积分值,阻止大反派黎瑾黑化。”
“在这个世界里,总系统给你分配了实习生系统团团,大约晚上三更时分来报到。切记不可利用外来之力倒反天罡,天道有数,逆天而行者终得不偿失。剩下的一切,看你的造化了。”
系统陈旧的声音褪去,沈玉原本昏沉的意识如同服用九转仙丹霎那清明,脑雾四散。缓缓睁眼,方才的黄昏韵色被夜幕降临所取代,凭借一丝冷月清辉,沈玉终于看清眼前伤心流泪的女子。
刚想发出声音求救,十几个小时的滴水未进让这副金枝玉叶的喉咙里刚挤出部分未成字句的气音,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起一伏的胸口在极危悬崖下碎地上挣扎着——此时的沈玉,跟一条离海搁浅的鱼别无二致。
“公主…公主!您还活着!太好了,先皇保佑!”小莲从公主因难逝世的伤痛中走出,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因惊喜过度而抖落。她急急忙忙地将沈玉扶着,一手托着沈玉的背,一手将盛着少许清水、用树叶卷成的小碗向沈玉嘴边送。
沈玉仰头,深呷几口,自觉身上传来的抽痛大有缓解。拼命汲取着新鲜空气,千辛万苦缓解过来的沈玉将注意力投到身旁女子处,不动声色地审视片刻,投入眼帘的是女子蹙起的眉间无法消解的关切。
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装出。
“小…小莲……”
凭借原主微薄的记忆,沈玉面不改色地唤出女子姓名。不出所料,听到回应后小莲的脸色一下子红润起来。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公主吉人天相,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脑子都没摔坏!苍天有眼!”
“小莲,我们为何会掉落悬崖,狼狈至此?”在沈玉面不改色地循循善诱下小莲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正值单纯的年龄,她亦没有多想,只是老老实实地汇报:
“公主,今日是先皇后的祭日,我们奉皇后之命来天缘寺为母亲祈祷超度。上山的时候马车还好端端地,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还好公主没事,否则小莲就算是死了…”
生生死死之事在沈玉每次进手术室前总会听到病人家属的祈祷,数年来这颗年轻的、热爱医学的心面对生死时竟变得麻木。但不知为何,听到小莲的话,沈玉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也许是他乡之客的孤寂在作祟。
伸手摸了摸小莲垂泪的双颊,沈玉尽力扬起乐观的笑脸:“我这不是没事么?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容身之处,联系上父皇安排的暗卫,不然蛇虫鼠蚁聚集的野外,我们很难撑到有人来救。”
似是为了证明沈玉话中的真实性,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响起,惊起小莲一身鸡皮疙瘩。到底是久居宫内未经世事,加之年龄又小经不住吓唬,小莲越害怕,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想话本子里对月长啸的孤狼、皮肉下藏着锋利如刃的爪牙、盯上猎物时猩红的双眼;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越害怕,再次听到稀碎的叫声时,沈玉眼见着小莲方才这样红润的脸色霎那死白,同时眼泪也再次夺眶而出。
高压环境下,沈玉不禁莞尔一笑,紧张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不少。“好了,不吓你了,先找个安全之处过夜再作打算。随着溪流顺流而下,我们应该能找到居住的人家。”
“都放宽心吧。该来的总会来的,随遇而安。”
沈玉低吟着,不知道是对小莲的嘱咐,还是对自己忽降他乡的安慰。
两位少女相互搀扶着,一深一浅地沿着水流流向走去。走过的路边,除了树就是石,除了石就是树,不知走了多久,沈玉眼前仿佛若有雾,意识禁不住愈发模糊。正当思考的车轮快停止运转,一声稚嫩的童音在脑海里响起:
“主人,我是系统实习生团团,系统老前辈和你说过我的,我来上班啦!检测到宿主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晋朝长公主,平日里以嚣张跋扈为百姓所不耻,祸乱朝纲,私养面首………不,是公养……”
团团无疑充分发挥了实习生精神,越讲越兴奋:
“你的攻略对象黎瑾,晋朝相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政事一心为民,是百姓每次拉踩你必捧出对比的对象。因为不明原因,他从好相国走向乱臣贼子,是潜在的大反派。你必须要阻止他黑化,才能完成回到现代的关键一步……”
最后失去意识之际,团团还在喋喋不休:“对了,现在你面前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手天医……”
沈玉咚地一下倒下,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出乎意料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药香若有似无。用尽全身最后力气抬眼,只望见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袂,沈玉又无力垂下双眼。
“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公…小姐!”
在完全昏迷时,沈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身旁男子的低声昵喃:“阿玉你啊…又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