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五岁之前的记忆中,父亲待我阿娘还是不错的。
记得有一日下了朝,他给阿娘带回来酸酸甜甜的糖葫芦,阿娘笑得很甜。
他还会亲手给我做木剑和木马,带着我练剑,骑木马。
夕阳下,我骑在木马上,笑得很开心。
我练剑练得好了,他还会将我高高举过头顶转圈圈。
而我阿娘是个顶温柔善良的人,她很少对人发脾气,哪怕是对下人她都是柔声细语,鲜少责备。
每次我惹大祸,她也不生气,只是对我晓之以理,让我自己认识到错了,再带着我上门赔礼道歉。
她也不像小玉的娘亲,总是逼着她学女工,手都戳出一个个血洞子。
小玉那会儿总是很羡慕我,她虽是隔壁丞相家的女儿,却活得没有我自在。
我问过阿娘为什么,她跟我说那些也许迟早得学,但是现在我更希望陪着你快快乐乐的长大。
我猜是她学那些的时候也不快乐!
我的人生从五岁开始发生了变化。
五岁那年,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两个女人。
彼时我正在池塘边聚精会神地将一捧捧泥巴堆砌成一座座城池。
“囡囡,叫姨姨!”
父亲上前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娘子。
我瞥见那姨娘后头,还跟着一个比我个头高一点的女孩子。
我将手里的泥巴朝柳姨娘脸上一甩:“滚!”
“啪!”
我挨了父亲一巴掌,脸火辣辣地疼。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柳姨娘目光一暗,挂满泥点子的脸上堆满假笑:“她还是孩子,慢慢来。”
我不理她,继续堆我的城池。
那时我并不觉得生活会有什么改变,想着不过是府里多了两个不起眼的人。
可我的灾难从那时起便开始了。
我娘亲得知同柳姨娘一起入府的那个女儿比我还要大上几个月后,她一气之下带着我回了娘家。
后来萧齐在外祖父门口跪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祖母来了,她不忍心我娘亲整日以泪洗面,便劝了一句:“蓉儿,去见见他吧!这事儿总归要有个结果,你若不愿,我和你阿爹也能养得起你们娘俩。”
后来外祖母常常同我念叨,若是当时不叫她去就好了。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未卜先知呢?
那天,我见到了萧齐最卑微的样子。
他膝行到我阿娘身旁,涕泗横流,悔不当初,最终期期艾艾地开口解释。
“婉蓉,对不起,当年我一时糊涂,没成想,没成想……”
后面的话,我猜他是说不出口。
而我的娘亲,被全家呵护着长大的官家小姐,面对丈夫的背叛时也如同所有普通女人一样心痛无助。
“对不起,我也是没法子,她带着我的骨肉,总不能叫她们流落在外吧?”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萧齐脸上。
娘亲咬着牙恨恨地道:“你瞒得我好苦!”
被扇的一瞬,他有点懵了,待回过神来又拉起娘亲的手一下一下往他脸上狠狠扇去。
娘亲最终将手握成了拳,无力地低吼一声,泪流不止。
看到娘亲哭,我也哇地一声哭得很伤心,我真讨厌柳姨娘母女呀!
萧齐继续一个劲儿为自己和那对母女开脱。
“婉蓉,当时我真没有想到……”
“她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得不为孩子着想,这才来寻我。”
“我发誓,她在府里只是阿猫阿狗般的存在,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和雪儿半分。”
……
不记得他后来还说了什么。
只看到他跪在外祖父和外祖母面前保证。
只知道娘亲最终是妥协了,我想是那时她对萧齐还有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