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范闲摔了个大马趴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早就活蹦乱跳了。
少年多忘事,一旦快乐的事冲上心头,那些伤痛便忘了一干二净。接下来的日子范闲与费介学习等,而何青刘在范闲的执拗下和费介学习礼仪。
日子很快就过去,自从老太太提起红甲骑士,他便一有空闲就在府门等着,望着街道希望那里出现红色。
何青刘也陪着他,默默坐在他旁边,没有言语,下雨她撑伞,下雪她提暖灯,刮风她披衣。每当范闲想让何青刘回去休息,都能对上何青刘那亮晶晶的黑眸,然后就莞尔的笑。
他便再说不出什么话,只好让她陪着,这样也挺好的。
久了也就成了默契,一回头,就能看到一个人站在身后,浅笑着守着他,他便不孤独。
但是,每每这时何青刘便油然而生一种宿命感,她可能还会陷入泥潭。
但…也请老天爷让我多陪陪他吧。即使,自己也是只身一人在乱世中漂泊。
四季飞驰,流光易把人抛。
有一日,费介找到他,悄悄的在柴房里讨论。
“范闲你听我说,很重要你认真点。”
“啥啊,快点,小灰灰买了烧饼要凉了啊。”
费介深吸口气。
“你家小灰灰是天生龙骨。”
柴房仿佛凝固了,范闲一脸惑:“什么什么龙骨?”他盯着费介,想问个究竟。
费介知道他没学过这个江湖名称,便娓娓道来。
龙骨,便是天生适合修炼的天才,历代剑骨可做到三日通剑心,三月可悟剑魂,三年可生剑灵,如果让何青刘去武当山学习武当剑法,那到时候可是无人能敌。
范闲听了费介的话心里有些纠缠。他是可以偷偷让何青刘随费介的友人上武当山学校剑法,但是他就又少了一个人陪伴。
月亮高高挂起,范闲坐在窗前,何青刘静静走进来,手里拿着范闲最爱的绿豆糕。
“啊…”
窗边人猛的回头,是何青刘,她把糕点放在桌子上便走了,她看得出来范闲有心事。
“小灰灰。”
下定决心,范闲还是叫住了何青刘。招呼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在何青刘疑惑的目光下范闲的脑子里无数想法在旋转。
月光就这样静静的洒在窗边,白花花地像雪般,静谧里,时间一分一秒从两人的眼波流转中流过。范闲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他们都长大了,而他的小灰灰也应该有一个自己的人生。
“小灰灰,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片寂静,何青刘眼中映出范闲的模样,强撑,希望,孤独…
“……”
范闲啪的一下打了一下自己,忙从书桌拿起纸笔,塞在何青刘手上。
“你瞧我,忘了你不会…”
“…我…会…”
范闲拿墨条的手颤了一下,定格般停在半空,一抹惊异之色闪过,接着便是喜悦,难溢于言表范闲怕是自己听错了。
“小灰…灰…你…刚才说话…了…?”
他凑近何青刘,想要眼前表情淡然的小娘子再开一开口。何青刘直直对上他打量的眼睛,淡淡一笑。
“我会。”
范闲激动的两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咧开了嘴开心地笑出了声:“小灰灰你竟然会说话!天啊,你怎么…怎么不早说?”
他终于按压住跳跃的心坐下来说正经事。
“快说小灰灰,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
“我欠你人情,我要报。”
“…人…”
没有犹豫的,干净,果断。
范闲知道何青刘从不对自己撒谎,于是他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师和我说过,你适合去修炼,你是天生龙骨。”
何青刘没有再说话,默默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范闲承认,他那时是有后悔说出这句话的,但是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
又变为安静,范闲不自觉抿了一下嘴。他也没说话,但是紧张却像蚂蚁,密密麻麻地从脚底爬上来。
“少爷要我走…”
“…啊…那个…”
范闲下意识反驳想辩解。
“一切听从少爷安排。”
就此,二人没有多少交谈,何青刘在范闲的交付下明白自己该去哪了。
一场夜,一轮月,一人心,两人散。
这么算来,何青刘来到府上也有快十年了。与救了自己的少爷已经是挚友之深,但是在何青刘眼里。他是独身,那么她呢?
来路不明,唯一的记忆便是姓名是何青刘。但是她从不和人说起自己的名字,也从不与人交谈。因为与人交谈一场空,在何青刘眼里都是无用功,嘴上恭维,心里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如若要问她要成为如何之人,那么她就得去明白自己究竟是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路,她也要同范闲一般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范闲,但愿范闲也是。
在离开范府的时候,她只带了替换的衣服便要走了。范闲送她到后门,马匹早就等在那里了,时不待人何青刘要走了。费介的友人交代了何青刘几句便带着何青刘要走。
范闲还是出声了:“小灰灰,我会去找你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京城吃香喝辣,我请你。”何青刘坐在马背上紧紧攥着缰绳,木木的看着信誓旦旦的范闲。
她记住了。
京城。
“……山上…等…你。”
简单的字从薄唇中托出,但并不薄情,这份超越恩情与友情的思绪会不会在几年后实现,谁能知晓。
没有再多的动作,驾马上山。秋日,风是萧瑟的,在飒爽的秋色中范闲的眼中只有何青刘那一抹白色的单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了山林中。
又送走一个人,范闲也要变得更强,对红甲骑士的盼望也从未停过,只是那个府门台阶上的少年身后再没有另一个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