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罢真相,阿展仿佛脱离了这具身体,双眸涣散,就如回到了大女儿被丈夫杀害的那天,她看着亲生骨肉的肉体被那镇妖锁刺穿,挣扎着,血流如注。年幼女儿的死,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犹如灵魂出窍一般,呆愣在原处。任凭吴小梅怎么焦急地唤着,却不作任何回应。吴熠则一脸不可置信,他从小便觉得父亲是这世间最伟大而无私的人,而如今,面前的女子自称是自己的母亲,以母亲的身份告诉他:正是这样的父亲,亲手杀了那位只存于回忆中的姐姐,杀了自己印象中模糊的母亲。他骗了自己足足十多年,以一个从不存在的理由让自己虐待了亲生妹妹十多年。
他的那个被保护好的小世界彻底崩塌。
他颤声唤着那句曾经耻于说出的:
"娘……"
阿展懵懵地抬起头,便听见吴熠又叫了一声:"娘!"阿展的泪水一瞬间喷涌而出,她拥住人高马大的儿子,此刻个子高挑的吴熠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就像一个幼小的孩童。
他实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愿望。
"爹,娘为什么不见了?"刚会说话的吴熠在本该一家团聚的新年,问吴老伯,"娘什么时候回来抱小熠?"
娘会回来的,在母亲怀里的他告诉刚会说话的自己,她一定会回来的。
原来他从不厌恶离去的母亲,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做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小孩了,再也无法喊"娘"了。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概是等了她三四个春秋的时候吧。幼小的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但五岁的他在一个没有娘的世界里,度过一个又一个雨夜时,他好像明白了,人注定是要走的,没人会陪他到万物化为灰烬的那天,就像没有雨会一直下,没有乌云会一直不散。
于是他假装自己和父亲一样,厌恶"病逝"的母亲,也同样厌恶长得与记忆中的母亲如出一辙的妹妹,假装自己不需要有人在雨夜的雷雨交加中陪伴自己,不需要有人保护,也不需要那位母亲,装得自己都信了。
直到他发现记忆中的母亲变得模糊了,逐渐消失了,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只停在那个永远离去的拥抱了。他开始恐慌,开始害怕,开始焦急,他生怕自己忘了母亲。但他的另一半灵魂却认为自己明明厌恶她,为什么会害怕忘记她。
他不敢面对自己对母亲的想念,他也不知从何时对母亲的情感变得复杂了,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在意关于母亲的记忆消失。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如今,他靠在母亲怀里,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也才十五岁,比白岭行还小两岁,他也只是想娘了啊。
他根本忘不了阿展,连讨厌她都做不到。
他靠在阿展的怀中,她抱得很生硬,儿子已经十五了,她的容貌与身形却还是十多年前的模样,她缺席了一双儿女十多年的成长,连拥抱都显得生硬。
但这又如何,十多年的等待,使得母亲的拥抱格外可贵,吴熠和吴小梅终究是没有白等。
林竹墨也被这母子三人团聚的场景感染,泪水不争气地滑落。她转身寻找白岭行的身影,却见她独自一人靠在门边,应是自己待了许久。
"师姐,"她起身走到白岭行身边,"你什么时候来的这?"白岭行却只是撇了她一眼,转头继续赏她的月。
"若是不想拉着我演感情戏,你哪会注意到我。"她背对林竹墨,说道,"若是无事,你恐怕永远都发现不了我吧。"
林竹墨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她,赶忙道歉:"对不起啊,师姐。是我不好,我,我不是故意的。"白岭行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闹脾气,怔了怔转移话题道:没没什么,吴老伯呢?"
林竹墨一愣,说:"慒了……"
"幸好我早就觉得他要跑,"白岭行无语道,"呐,偷溜出去被我抓了。"她甩出翻白眼口吐白沫的吴老伯。
另一边,哭泣的母子三人缓缓止住泪水,白岭行两人则拖着被强制“唤醒”的吴老伯回到屋里。
"我听闻有一种复生之术,能唤醒离世之人。包括你的大女儿和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