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疯

在扬州待了十几日，雪也化冻了，范臻臻整日提心吊胆着，怕自己又变回去。

可倒是不知为何，愣是叫她一直清醒到了今日。

范臻臻心里也没全然放心，怕就怕关键时刻掉链子。

每日晨起，就给自己灌符水稳固心神。

她想去找那命簿之主，可扬州那么大，她人生地不熟的，在客栈待了十几日，偶有时去街上闲逛，根本就是无头苍蝇的找法。

她算了好几卦，这命簿之主的卦是一点儿也算不出。

可她就是觉得，冥冥之中，她就会在这里等到他。

那日只是匆匆一瞥，是个身量高挑的男人，鞋上都绣着金纹，藏蓝色的裘子……非富即贵。

不过想也是，那样磅礴又隐忍的煞气，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都是人中龙凤罢了。

若说这世界是架戏台子，命簿之主就像那大反派，而那顾九思和柳姑娘，倒像是……主角。

这戏若要演起来，他们总是会相遇的。

与其去找一个反派，不如跟着主角，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

这话本子，她可看过不少。

范臻臻打定主意，给自己装扮了一番。

她要去接近主角。

……

“这胭脂铺门口，怎么挤得都是人啊？”

正吃瓜热闹的几个妇人闻声转头望向了出声的少年。

眉间一点朱砂，抹额玉冠，眉眼带笑，眼睛水汪汪的发着亮，唇红齿白，一身玉兰绣纹的上装，腰间配着一柄短剑，美得雌雄莫辨。

“你是哪家的少年郎啊？”“怎生的这么好看？”“年龄几何？”“可娶亲婚配？”

只是想装作自己很有钱很友善，然后混进顾九思的狐朋狗友队的范臻臻：……

“你们别吓着小哥了，这年纪一看就是背着家里来扬州见世面的，想当初，我也想着闯荡江湖，可惜……”一位胖胖的大叔说着说着就要泪湿沾巾。

“王实，你还不滚回家接儿子下私塾？！”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

人群乱糟糟，在各位婶娘的爱戴之下被送到前排见世面的范臻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位姑娘撞了个满怀。

“你干嘛呢？！”刚准备后退，然后又一个没反应过来差点被人揍一拳。

但下意识的防备心，还是让她躲了过去。

定身一看就是一个不得了，原来刚从胭脂铺里出来的柳姑娘晃神了，不小心撞她怀里了。

可她现在是“男身”，碰人姑娘肩膀推开也有些越界了。

没走远的顾九思，还以为她是登徒子。

……

“抱歉，姑娘，在下……”范臻臻准备解释一下。

“你哪儿来的小屁孩儿？我在扬州怎么从没见过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男女授受不亲，懂吗？”顾九思看着面前的少年就有些不太喜欢：说话轻声细语文绉绉的，没事儿还作揖赔礼，虚头巴脑的，跟叶世安似的。

“行了，这事儿不赖这位小哥，再说，人家都道歉了。……今日，谢谢顾公子了。”柳玉茹手握着遮瑕用的胭脂盒，不知在想些什么，转身快速的乘船离开了。

范臻臻看了眼顾九思，并不打算理会他，她本意是想和顾九思混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想揍他。

计划不通，走为上策。

“诶，你这小孩儿！”顾九思看着睁着眼睛看了眼他一言不发就跑得比兔子快的少年，只觉无语。

……

后几日，范臻臻都一筹莫展，她不喜与顾九思交流，也无法接近柳玉茹，更找不到那个神秘的命簿主人。

从顾九思和柳玉茹定亲，成亲，到现在柳玉茹在楼底下提着剑压着顾九思回去读书，范臻臻总觉得自己这几日过得无所事事，又有些焦急担心。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

她在扬州的小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春天的扬州，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她有很多年都没见过这样好的天气了。

在楼底下跟伙计要了两盘花生和一壶茶水，她准备看柳玉茹这刀都架上了，怎么收尾。

还没吃两口呢，柳玉茹就哭了。

但是边哭边提着刀砍顾九思她也是没想到。

范臻臻只觉她真是外软内强，天选女中豪杰。

确实有点意思。

“顾九思的夫人？有点儿意思。”

听着这话，范臻臻只寻声望去。

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明明第一次见面，却觉得这双眼睛，这张脸，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

谦谦君子，如磋如磨。

他生得可真漂亮。

只是随着那黑气在他周身浮现，范臻臻只觉自己心悸难忍，眼前扶起了一团雾气，也不再能看得清他的表情。

得赶紧逃离。

一个闪身她就出了酒楼。

果然，那团黑气会影响她的心绪。

可能是这些年修改命簿的结果，老仇人了。

而守着洛子商多年的鸣一等人还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那种震惊和慌神的表情。

洛子商握紧了手心的扇柄，心下已然惊涛骇浪，良久，他才回神：“去，查查刚才那个人。”

声音是有些抖的，眼底是忍不住泛红隐忍的。

鸣一心下黯然，只觉前阵子章大师逝去，主人好不容易稳住的心态，只怕又要开始崩溃，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的人，相逢却是在这烟花巷柳之地，要么就是大人根本就是看错了，那孩子生得只是跟那女子相像，女大十八变，可楼下那个说不定真的只是个男子。

主人怕是最近事情太多，要得失心疯了，回头定要给萧鸣大人写信，让他来劝劝主人。

可还是听话的吩咐了底下的人去查：“是，主人。”

过了会儿，王荣的人都来了，他都大气不敢出一声，也不敢去多嘴提醒，虽然平常哪有他操心的份儿。

主人从刚才就站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面上连表情也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一炷香了，这会儿见人来了好似才恢复，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没事儿人一样。

鸣一：我主人还是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