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霜凝在窗户上形成一朵朵冰窗花,我吐着哈气,在窗户上写出他的名字,看着楼下孩子们堆着一个个比他们个子都高的雪人,傲寒的松树上偶尔会落下几颗雪晶,没等人触碰,它就化成了一滴水,我踏着厚重的面包鞋在厚厚的雪里踩出一朵朵花,回到家,睫毛也是雪苍色。
那是别人未曾涉及过的北方美。
我很喜欢下雨和下雪,下雨的时候,我尤其是喜欢在爷爷家,悠哉悠哉的坐在老爷椅上,摇着大蒲扇,看着浇的透湿的大猫从屋外进来闯过蚊帐懒懒散散的趴在我的脚旁,舔了舔它的毛发,奶奶在炕上玩着扑克,爷爷在看电视剧,而我也没什么烦恼,一心只想着雨停了以后上哪里玩。
下雪的时候,奶奶家的炉子从早燃到晚上,刚从外面回来的我抖了抖身上的雪,坐在小马扎上,烤着僵硬的双手,偶尔在炉子上烤点地瓜片,奶奶那个时候很愿意给我喝红糖,那是那个时候最好的东西。
菅田将晖是我姨夫弟弟家的孩子,那人是个日本人,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很不怕生,他的眼神很清澈,像..屋檐下滴落的雨水一样,妈妈拦都没拦住我主动去和他打了招呼,我好奇的围在他身边转,看着他羞红的脸蛋,小时候不懂,现在才明白那时候的我叫做花痴。
他等我停下说话,然后用着蹩脚的中文和我打招呼,别扭的让我以为他是哪个山沟沟来投奔我们这里的,反到他,我越主动,他越不知所措,他走路的脚步都乱了,还有些同手同脚,但也没有阻止我看着他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在场一群大人都在笑着打趣我和他,我甚至自信的指着他,扬言要嫁给他,逗的他们哈哈大笑,他听不懂,只能在那里红着脸跟着笑着,我转过头看向他,心里想着,和我在一起,他应该还不亏。
他在我们那里呆了大概有半个月,我带他玩了打雪仗,堆雪人,过家家,学做饭,七彩格,飞机格等等等,他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变成了对这些游戏的掌控者,我们大概率是不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做,他就怎么学,样子可爱的很,我偷亲他,他就亲回来,后来的偷亲变成了明目张胆的亲亲,大人哪里懂,我们又哪里懂,只认为小孩子对玩伴的喜欢罢了。
我有时候会逼着他说出亲我了就会娶我这类话,别扭的中文从他嘴里说话还有些好听,我们在这半个月里,培养了十足的默契,我们在这里见证了最早的太阳落山,我们坐在墙上晃着双腿,夕阳映在我们的身上,我看向他,好像神都为了他惊艳替他开了一束光,那耀眼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我情不自禁的看向他明亮的眼睛,那里好像是我曾想要去仙境一般吸引着我。
等到他走的那天,我自然是不愿意的,看着大人们的寒暄,一堆堆的特产搬上车子,我固执的拽着他冻红的手,我天真的以为,我抓住他了,他就不会走,就像我堆了一个雪人,我就以为拥有了冬天,可是,雪会融化,春天也会来临。
他揉了揉我的头对我说:“等你的头发到了腰,我就娶你。”
他也是被拽着上了车,妈妈拦住我,捂着我的眼睛,我哭着挣脱了她的双手,跑向已经远去的车子,我好像还能听到他的哭喊,人们总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却未曾想,就此离别,永不相逢。
他透过玻璃和我挥手,而我在雪地里哭喊,氧气也有一些跟不上来的,也跑不动了,只能无力的看着他远去,而我哭的泣不成声。
在那之后,妈妈总用这件事打趣我,我每次都会装作听不见,因为听见了,就会很想念,那时候的我,固执又长情的认为,头发养长了,他就会娶我。
高三毕业,我不顾家人的反对踏上了去日本的飞机,爸爸妈妈和我冷战,没有给我一分钱,甚至姐姐都不理解我的做法,而我却一直天真的把那句在我眼里所谓的誓言当做支撑我走下去的动力,可同时,我又在害怕,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我,他有没有女朋友,或者,他是否记得我。
年少的喜欢是漫长,长情,纯朴而又浓烈的,我想把它比做油画,代表着热烈与真诚,可我又觉得它是山水画,清淡而又惊艳,可我们都忘了,我们太年轻,以至于我把你错认为了是一生,但其实,时光是漫长的,长到我可以放下你,然后忘记你,长到我会喜欢上别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