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安静的下午,昏黄的阳光照射在小区外墙,给它渡上了层金色,显得不那么陈旧。
从银灰色出租车上下来一位少年,目测十七八岁的样子,正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拿着手机朝居民楼内走去。
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声响夹杂着“二饼”“九条”的词语。
少年放下行李箱,抬手捏了捏山根。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回老家读一年书,再考个试,能出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听到这番话,显然有点生气。
“臭小子,你就气我吧你!我看你离了我,你能活几天!”
接电话的少年被吵的有些头大,但电话还在继续,温迎春女士的嗓音透过电话回荡在楼道。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一点接电话的少年最是懂得,这招儿也百用不厌。
“是是是,活不了,一点都活不了。啊!母亲!我离不开你,就像人间的青草地离不开天空的雨露,就像满园飞跑的大鹅离不开干柴烈火的铁锅,就像……”
温迎春女士忍无可忍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打断对方的“施法”并留下了一句“到底谁在更年期”的感叹。曾经的酒桌王者,现如今的棋牌室传奇女侠温迎春女士这辈子也想不明白,自己叱咤风云多年,怎么就败在了儿子手上。
讲电话的人是方鱼一个在他妈口中只要把嘴缝上,就是青春阳光电压220v的中央空调。不愁娶,不愁嫁的新时代21世纪全新版本。
时间倒回到三天前,国家为保各省考生人数的稳定和高考考试的相对公平,出台应考考生应当返回原户籍所在地进行高考考试的相关政策。当年举家搬迁的时候事情多,方鱼父母的生意又刚刚起步,一来二去的也就忽略了方鱼的户口问题。高三开学在即,再找人调动也来不及了,再加上方鱼自己也希望回来读书,老家的房子也还在,索性家里也就同意了。
方鱼站在门口,从兜里摸出老家家门的钥匙。
方鱼同志打开房门。
方鱼同志把门关上。
方鱼同志内心一万头草泥马飞过。
他看着自己关好的门,愣了好久,痛定思痛,最终决定还是给温女士发了一个语音。
降龙十八掌,掌掌靠脸扛。刚才那句“能有什么事?”仿佛还回荡在空中。
好一会语言才接通。
“妈!你也没说屋里全是灰啊!”
“九筒!你是大爷啊?自己打扫一下就完了呗,一天天的,懒死你!”很显然语音的另一边温女侠正在她的棋牌江湖与各路人马“斗法”。
“……”“行,那妈,生活费多给点呗。”
“嗯。二万!杠!诶!谢妹子别抢我牌!”
方鱼实在不忍心打扰对方“斗法”,直截了当的挂了语音。
“支付宝到账两千五百元。”冰冷的机械音在走廊回荡。
“不是,妈!我两万块呢?”美丽的语音条前缀着红色感叹号。
“臭小子,就两千五,不要给我退回来。再打扰我,电话都给你拉黑!”
方鱼:“……”
李云龙!你在么李云龙!团长!快朝我开炮!
当然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虽然满地灰尘的房间不适合方鱼同志入住,但迫于经济压力,方鱼方大爷再次插入钥匙旋转四周半,伸手往外拉门。
嗯?拽不开?小样的,爷还治不了你!方鱼抛弃了身上的偶像包袱,撅个大腚,睁着一只眼睛,往锁眼里瞅。
然而,鸡毛也没瞅出来。
方鱼同志正和锁得牢公司将军牌门锁较劲时,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脚步声。
这年头总有人犯贱。
来的人是李佩齐,和方鱼从小淘到大的好兄弟。俩人一起当过幼儿园话剧的背景板,后因拿着树杈互相攻击,而被老师送回观众席。稍大一点,俩人有因异常淘气,被各自的班主任派出教室镇守走廊,在孔子他老人家的注视下结拜为异姓兄弟,建立起深厚的兄(罚)弟(站)情谊。
“去你大爷,要死啊!恶不恶心!”
“老公,你忘了吗,老公,我是你的心肝宝贝小齐齐啊。”李佩齐同志故作悲切,夹着嗓子,演的开心。偏偏声音夹不住,夹成了个公公音。
杀人犯法,杀人犯法。方鱼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之后。
“……”
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越想越气。
“去你爹!李佩齐!”
“靠,没事摸兄弟屁股什么毛病!”方鱼和李佩齐同志在休战建交后坐在楼梯上聊天。
“能赖我?你撅成那样,不打一下都说不过去。”“话说方哥,你咋突然回来了?”李佩齐回头看看坐在第三个台阶上的方鱼,措不及防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向前扒了一下。
“欠的你,活该!”
李佩齐看着衣服上的黑色印子不住地念叨。方鱼没管他,从台阶上起身继续查看门锁情况,试图打开再把钥匙拔出来。
“方哥啊,我得借你家洗洗衣服,不然我妈看见又得念叨我。”李佩齐拽拽衣服,看了看上面的印子。
“我家将军暂时不让。”
“嗯?什么将军?”
方鱼指了指插着钥匙的门锁,言简意赅的说到:“门将军。”
“方哥,这我行,你交给我。”李佩齐推开方鱼,开始了与门将军的伟大抗争。
方鱼愣了一下才发现,李佩齐要用蛮力拉开房门。
“他妈的!傻大春你要干什么!
“……”
此间万籁俱静,天高云淡,一片祥和安好……
算了,祥和不了一点。方鱼看着李佩齐同志手里仅剩的一半钥匙,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可怜的方小鱼同志刚刚接到组织打来的两千五百元“巨款”甚至都没捂热乎,就交给了旅店老板娘。
好在李佩齐同志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瞻前马后的为方·人民·鱼服务,主动垫付旅店房钱。
却被方鱼以“你每个月250块零花钱房钱200块”的“金融理论”和“这个锁经不起折腾”为由拒绝了。
李佩齐同志用他的大眼睛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并表示了“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后,拿着房卡去卫生间吭哧吭哧的洗衣服去了。
方鱼推开房门,迫不及待的瘫倒在床。两腿一蹬,把人字拖甩的东一只西一只。然后看着手机里的余额,一边肉疼,一边在心里默默问候李佩齐祖宗十八代。
“呦,衣服挺金贵啊。”方鱼坐起来直了直腰,对着阳台晾衣服的李佩齐说到。
“是啊,苏茜送我的,好看吧~”李佩齐拎起衣服对着阳光看了又看,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方鱼撇了他一眼:“苏茜?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女朋友?”
“诶呀,方哥,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还是黄花大闺男呢。”
“啧……”方鱼学着李佩齐他妈的样子,揪着他的耳朵给他拎回了屋。
“哎!方哥!方哥!轻点!疼,我靠你下死手啊。”李佩齐揉了揉耳朵又道“方哥,我今晚住你这里,咱俩好好叙叙旧。”
说罢,李佩齐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简单报备了一下,住在这里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