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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
嘴里携着草烟撞见学生,多少破坏良师形象,可惜沈梦瑶并不顾及,把头偏向另一边,强风天,头发扎进漫天白色而干燥的早晨里。行道树枯死一半。身首异处,落叶被行人踏碎,摇摇欲坠的枝干作为无字碑。
回头被近在眼前的高挑女生吓了一跳。
“老师,金钗好抽吗?”
“只是习惯。”她背倚着一棵硕大却落魄的梧桐,烟雾融化进遮天蔽日的浓云。北方往往这样。
“吃完饭想四处逛逛,看到你了,老师,你很漂亮。”
袁一琦穿的太少了,裹紧外套,窄而高挺的鼻尖通红。她头发被风吹散了,咬住皮筋,想要扎紧一些。
“课程有什么问题吗,能听懂吗?”对美貌的夸赞已再不会感动她,明年就三十的单身女人,世间一切变得平静甚至走向虚无,生活顺水推舟,订购了油壶和咖啡豆,一会去快递站取。
“没有。”
“那,你一会回宿舍吗?我得回家了。”
“我一会想去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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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在酒店等待她的女人打发走了,没等对方骂完就删除,袁一琦坐在后座,反复借后视镜望那一双眉目。途中,沈梦瑶说这片土地千年以前是大海,现在岛礁铸成山峰,海水沥干,留下来小小的野湖。最有意思的还是赤道附近的雨林,树木沿着纬度向上爬,宽阔的叶片收束为针管。
“冬天一切都会死的。”袁一琦接话,北行十余年,没有丰硕的冬天。
“生命进入不可见形式,不代表不存在。”
哦。
轿车驶近湖畔,沈梦瑶惊觉自己又忘了咖啡豆,下午一定得拿回家,不然要被快递站退回了。袁一琦脱掉上衣,顶着全身鸡皮疙瘩,走进清澈却凛冽的湖水里。回过神的沈梦瑶就快要跑过去了,湖水没过**时候,对方停下。
“我刚才看到这只蝴蝶被水黏住,找到尸体了。”
“什么样子。”她不敢相信自己在看到一个半身赤裸同时半身浸水的女人,还能问出这种话。当然,现在说水里危险也为时已晚。也不敢相信的是这副图景其实无比熟悉,记不清去年还是前年,她曾忘乎所以的迎着雨幕跑到快接近湖中央,拯救一只搁浅的云雀——因为打湿了翅膀而坠湖,还在歇斯底里的扑腾。
“黑色的,翅膀大,有金色斑痕。”
有一种蝴蝶,叫黑脉金斑蝶,会在花的叶子上产卵,毛虫孵出来后,就能吃这叶子了。那些叶子都是有毒的,整棵植物都带毒。这是自私的法则,是真理。驻脚便有污染之嫌。
“祝英台会化身成什么蝴蝶。”
疯子。
“回来吧,去我房间洗澡。”
殉情而化身彩蝶,你渴望那样浓烈的爱情吗?对疯子产生好奇也是必然的,多奇形怪状的人,沈梦瑶暗自想着,将其领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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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脉金斑蝶,热水在她的后颈骨骼处弹开,手腕的疤被泡的软烂,像岩浆刚冷却的质地,臃肿而颗粒丛生。要是有小动物吃了那被污染的植株会死掉。当爸爸的胡须摩挲过腿根的生长纹,我就注定成为那样的人。
老师,我没带换洗的衣服,如果你看到这些,会触目惊心吗?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袁一琦学文科,热衷诗词与摄影。到头来脑子里回荡最多的竟然还是高中时压榨存储的余音。是因为见到了沈梦瑶在学院下喂野猫和鸽子,才一路尾随进生物学教室。当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她。
瞥见浴室角落里堆放的杂物,吮吸器。
“洗完了。”半身镜之下,她发现自己眸中带笑,黑脉金斑蝶也只是自身难保才这样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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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了烟之后听见声响,连忙起身为她披上毛巾,虽然家里已经供上暖气。
“我不好看吗?”袁一琦没有想要接下那宽敞毛巾的意思,踩着汲水的拖鞋,她耸耸肩,低头将眼神与沈梦瑶的眼睛齐平,发现对方的目光正在自己赤裸的部分游移。
“不,你很漂亮,怕你会冷。”回神的瞬间,沈梦瑶脸色闪过一丝羞。
你用这个?这是什么啊老师。袁一琦攥着手里粉红色塑料器具,嘴唇半边勾开,像魔术师骄傲的展示帽子戏法。
“和你没关系。”沈梦瑶现在觉得自己真的被不太好的事情纠缠上了。不详之感让她尴尬而恐惧。而对方小麦色泽的浅浅的肌肉纹路从前胸下爬进腹股沟,冲淋热水后,手背血管交错处鼓涨,在皮肤上撑出一小块的萧瑟树杈浮雕。
袁一琦离开时把它带走了。
沈梦瑶甚至有种要给这位同学打低分来要挟的主意,翻看名册,袁一琦根本不是她的学生。后车厢坐位上多了一个陌生的包,是袁一琦的吧,摄像机,她无心刺探他人封锁在机械方格里的私有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