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里的兽
卡米尔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狭窄的房间。房间很干净，除了头顶上明晃晃的灯泡，就只剩下一张床，又冷又硬，只能挤得下一个人。床板的右侧面是一道安置了密码锁的铁门，透过不足手臂宽的铁门又能看见用大理石彻起的过道，高高的墙壁让人无法再看见多余的东西了。
其实，卡米尔从睁眼看清环境起，就一直处于一种懵逼状态。
因为没有做梦的话，他应该是在训练场训练，而不是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哪儿？其他人呢？
卡米尔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忽然，隔壁传来人声。
“有人在吗？谁来解释一下什么情况啊？”接着从他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声音，有远有近，有大有小。
“老子的鸡腿还没吃完呢！”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傻逼把我关在这里的？”
“你们是组织里的人吗？”
“废话！”
“维德你在吗？”
……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卡米尔的内心有些烦躁，但也松了松心。
看来被关起来的人不止他一个，但他又警觉起来。
是谁把他们关起来的？而且又是通过什么方法？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丝毫印象他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他记得他吃完饭以后，就直接去训练场，然后做完反应训练后，就去休息场睡觉……
难道是在这一环节上被人抓了机会吗？
可……他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不过，未等他细细揣摩，金属摩擦又伴随着啷当的铁锁摩擦声掩盖乱成一团的嘈杂声。
随后，嘈杂声消失了。
躁动不安的人们屏住着呼吸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高高筑起垒壁让他们无法知晓任何信息，内心抓狂着、焦虑着。
片刻后，难以忍受的声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紧不缓的脚步声。
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大声叫道:“外面是来人了吗？能不能开一下门！”
“肯定有人！”
“发生了什么，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要关我们？”
“给个说法呀！”
……
躁动的声音再次此起彼伏地响起。
“咳，”一个沉重的咳嗽声让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接着沙哑而又有些苍老的男声透过挂在房间外的灰白墙壁上的扩音器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知道你们的担扰，所以接下来我会向你们解释清楚的。”
所有人都屏住气，凝聚神，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首先，”那人顿了一下，又十分歉意地说，“我很抱歉地通知你们，你们……看不见明日的黎明。”
“你……你什么意思？”
“你是谁？！”
“你想杀我们吗？！”
“你们凭什么，丹尼尔人呢？”
众人慌成一团。
“安静！”那人的声音低沉而具有威严。
众人安静下来，但此刻每个人的心都在剧烈不安地跳动着，没有一个人的心能够安静下来。
片刻的寂静后，那人叹思，然后缓缓地启齿:“这是领导们迫不得已下得令。在前日，我们的实验正式宣告失败了……”
“难道……这项实验……”
“没错，这项实验的失败意味着你们的生命也要终止了。”
“凭什么，是什么破实验决定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愤懑不平的怨恨声接锺而至。
“因为是你们撕毁了人类的未来。”那人单刀直入打断他们的话，冰冷地解释，“虽然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诸位科学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终于弄清楚牵引嗜血球来到地球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是你们在无形之中向它传递信息，吸引着它们入侵地球，屠害人类。”
“什么狗屁实验？你有什么证据！？”
“借口，一切都是借口！”
“你知道我们为人类抵御了多少次嗜血球攻击？！凭什么说灾难是我们带来的。”
“拜托了，我还不想死呀！”
“你们应该能感受到血异者越多的地方，嗜血球出现的数量也会越多。”那人犀利地说道“我们做了一项引力实验，将嗜血球的活体单独关在一个无菌的透壁空间里。发现活体会永不停息地撞击空间，之后我们又向空间里相对立的位置分别滴入两种血液，一种是普通人的血，另一种是血异者的血……”
那人说到了这儿，沉默了几秒，继续说道:“嗜血球停下了攻击，移向了血异者的血，并且更诡异的是——他们融合成新的物种。”
“什么？”众人一脸惊愕。
“总而言之，就是你们身上的引力吸引嗜血球来到地球，它会攻击除了血异人之外所有的生物。”那人清了清嗓子，迟迟未开口，似乎是不愿再多说一句了。
“维杰斯，”一个俏皮的女声传进了他的耳朵，但不知道是从哪个铁门里发出来的，“你的意思就是说国家打算杀死地球上所有血异者，来切断这种联系吗？”
似乎是听到自己名字，那人顿了好久，才回答她:“没错。”
“那你敢保证能在嗜血球下次光临之前，杀死十几万位血异者吗？”女生言语犀利，丝毫不留情面，却又有几分调侃在其中。
维杰斯犹豫了一下，又从容镇定地回答:“我们有嗜血球探测器，任何血异者都不可能逃得过它的监测，你们应该都见识过它的威力了。”
“凭什么！这世间的法则难道不是适者生存吗？死的难道不应该是那些无法应对嗜血球的人吗？”有人因为愤怒而言语过激。
“因为血异者无法延续人类的历史。”维杰斯平静地说，“你们如果被嗜血球接触了伤口，它就会进入你的血液里，然后你全身的细胞都会变异，变成新的细胞系统，然后成为新的个体。血异者就是一个载体，而它是维持和控制载体的主宰者。当这个载体衰老时，它就会死亡。嗜血球的繁衍和蚂蚁很相似，全靠母体，所以他无法让人类繁衍。”
“而他之所以要与血异者融合，也是因为血异者能够延长他们的寿命。”维杰斯残酷地道出事实。
众人惊愕，沉默了下来。
“这是我们的研究者在一年的时间里经过反复的探测与实验得出的结论，我们一直在想办法隔绝你们之间的这种联系，但是……失败了。”维杰斯长吐了口气，悲悯地说:“下一次嗜血球的母体会将嗜血球全部释放出来，人类已经无法应对他，我们也没有办法再承受下一次攻击了。所以……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们，今天是你们的最后一晚，不过你们的名字将会被刻在英雄碑上，共世人敬仰。”
“凭什么？去你妈狗屁！人类的繁衍关我什么事？”
“让我回个家行不行？”
“我还不想死啊。”
……
维杰斯环视着几丈高的房间，不计其数的铁门里传出一片愤满怨恨的声音。他没有在说话，叹了口气，便退出了房间，门又在一片混杂声中合上了。
听完对话的卡米尔，内心毫无波澜。他坐在没有温度的床板上，靠着灰白的石墙，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大声诅咒；也有人在小声地哭泣……而他只是盯着在灯光下被拉长的影子，平静地接受现实，但眼神里仿佛起了一片云雾，混淆着他的视觉，模糊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人生就如同现在眼前看到得那样，混沌模糊；要说唯一清晰呈现在他的人生里，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人啊……
长米尔仰视着昏暗的灯光，眼神里光一点一点聚了起来，脑海里慢慢呈现出那个人的影子。
他的大哥，那个将他从犄角旮旯里拉出来，让他感受到光的人。
幸好啊，他不是血异者。
他将后颅抵在墙上，闭上双眼，内心里庆幸地想。
“国家不会抛弃我们的，对吧……”
“那人肯定是在骗我们，我们不要相信他的话。”
“这会不会是恶作剧？”
漫长的挣扎，那些在笼里怒吼的囚兽渐渐地平息了声音，不再花费无用的力气。他们靠在墙上，立在铁门前，躺在硬板上……开始等待，开始闲聊。
“国家也真是，我们好歹立过功，就不晓得给我们弄好一点的环境吗？”
“就是就是，这床板真tm的硬。”
“应该是来不及了，这牢房看起来就像刚才建好的。”
“唉，谁来救救我们呀……”
二、再次相见
“轰——”一声巨响，光散了，留下一片黑暗。
“草！昨肥事？”陷着黑暗里的人躁动着。
“门开啦！门开啦！”有人惊呼着。
听到声音的人们，在黑暗里颤抖地摸索，然后像打了兴奋剂的野兽，在黑暗里飞奔着、高呼着，就算摔倒了，脚下踩到了什么也丝毫不在意。
他们在摸索、寻找:那扇名为生的门。
卡米尔呆讷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之前的那扇铁门前的位置。
在黑夜里，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扇铁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歪着头，抿了抿嘴，想要重新回到原位。
可就在要收回手的那一刻，温热的触觉猛地从手腕上袭来，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发狠般地往前一拉，然后整个人进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
“大哥！”猜到来人的卡米尔瞳孔放大，讶异地叫出声。
“卡米尔……”他的大哥将他的脸埋在他的肩上，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生怕他下一刻逃掉。
雷狮在他耳畔哑声地说，“我带你离开这里。”
慢慢反应过来的卡米尔，内心碰撞不停地心脏渐渐平息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雷狮身后的黑暗，冷漠地说:“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三皇子。”
“回去吧……”卡米尔试着推开他，没有成功。
“你一定要这样吗？卡米尔。”雷狮将他抱得更紧了，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被牢牢禁锢的卡米尔在窒息的空气里，毫无波澜地说:“这是重罪，三皇子。”
“不要这样称呼我。”雷狮放开他，有些生气，却又不想牵怒到他，只能平缓情绪她说。
“你抓错重点了。”卡米尔提醒他。
“……”雷狮吸了口气，直入主题，“我带你逃出去。”
他去抓卡米尔的手，没有抓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卡米尔退后几步，低下眸，神色复杂，“你在连累你的皇族。”
雷狮沉默几秒，回答他，“我和皇族早就断了关系，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听到他的话，卡米尔的眼神在黑暗里又暗淡了几分，脑海里闪过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他镇了镇神，冰冷地说:“你今天救了我，你的皇族乃至人类都会走上末路，所以不要意气用事了。”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卡米尔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闭上眼，一次一顿的说道，“以前是，现在也是。”
雷狮动了动唇，想要解释。
“渣渣，快点！”黑暗中传来一道暴躁的声音。
雷狮的目光凝了凝，对他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先带你出去。”
“我不会走的……”卡米尔散了散眼里的光，执拗地说。
雷狮咬了咬牙，内心深处在无限地抓狂着，他的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卡米尔亳不动容地立在黑暗下。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痛觉就从后颈传来，然后他两眼一闭，轻飘飘地落在了雷狮的怀里。
雷狮抱着他的身体，眼神里闪烁着歉意的光，无奈般地轻声说:“你总是这样……”
然后他抱着卡米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飞奔，躲过那些无厘头乱窜的狂徒，轻车熟路地来到他标记的地方，手腕上的荧光让他能稍微看见约摸有六七人在那个洞口处等着他。
帕洛斯恭敬的走过来叫了一声：“老大。”
“乌龟都比你们快。”手腕上闪烁着紫粉色荧光地女生调侃地说。
如果稍微辨识一下，便能听出她就是刚刚的女生。她借着微弱的光，模糊地看见他抱着他的人，不禁发出“啧啧”地怪笑声，她旁边的女生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雷狮没有理会她，扫视了几人，对一旁的金问道:“那黄毛小子呢？”
“他……”金挠了挠头，知道他说的是谁，低下声说，“他没找到格瑞，就先走了。”
雷狮皱了皱眉，心里大概猜到嘉德罗斯可能去其他地方找格瑞了。
“神说我们必须得走了……”安莉洁十指相扣，抵在胸前，闭上眼十分祈诚地说道。
似乎为了验证她的话，“呯呯——”络绎不绝不绝的枪声在黑暗里嘶吼，接着是人的哀叫声、尖叫声撕裂着他们的心口……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快速地钻进了洞口，洞口是个正方形的通气管道，约莫有一米多，只能爬着走。
卡米尔没有醒，只能由佩利当这个苦差，驮着他爬进管道里。最后进入管道的是金，由于他需要将井盖重新装上去，又因为管道狭小，导致他没办法绕开身，所以只得背对着众人，学着螃蟹走路，往后爬。又因为爬得太急，周围又黑，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佩利的脚跟。
“你……”佩利转过头，正要破口大骂，一束刺眼的光芒透过缝口从他眼前匆匆扫过，他立马住嘴，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全部人凝着神，聆听外面的动静。
那些混杂的声音似乎弱了不少，但又多了几道声音——整齐划一又好像有点混乱的步伐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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