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姑苏城下了千年未遇的暴雪,银装素裹,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葬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我阿爹说,这场大雪是天意的昭示,是上苍对小皇上不配位的隐晦表达。
先皇在位时,四皇子极为冒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继承大统之人。
姑苏这边的大户们也都是看好四皇子,我阿爹也是因此才选择了依附于他们,本以为这样可以得到他们的庇护,却没想到继位的是七皇子。
七皇子上位后,手段狠辣,他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了四皇子党。我阿爹的大户依附错了人,因此受到了牵连。阿爹为人过于孤傲,甚至刻板固执,且还只是秀才。于是乎,在这个冬季,我们一家便过不下去了。
阿爹望着日益减少的米缸和干瘪的钱袋,狠了狠心,牵着我,往一处地方赶。
我知道那地方,那是姑苏有名的青楼——紫玉堂。
我爹要把我卖入青楼。
路途遥远,我们在大雪中艰难前行,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又是一次次的被我们穿过。四周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但目光所及之处,却能看见那红艳艳的楼房,那是紫玉堂。
我被卖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够我们一家省吃俭用撑过两个月。买我,值了……
他泛白起皮的唇张张合合,
“别怪阿爹心狠,只是这老天无眼啊,老天无眼,宁下天罚也不愿更改命数……百姓苦啊,苦啊……”
老天爷的事,如何能怪人呢。
然后,他的身影被大雪罩住,我怎么也望不见他……
我想,等今年的殿试,阿爹如若中榜了,会来赎我的吧,一定会的。
“既被卖进了我紫玉堂,那便要忘却前尘,好姑娘,抬起头,让妈妈瞧瞧。”
这是青楼的老鸨,阿爹让我管她叫妈妈,要我听她的话。于是,我乖顺的抬起了头。
“长的倒是清莞可人,小小年纪,不输霜雪,到时候让霜雪教教你诗词歌赋与琴艺,不要叫客人看轻了去。”
若说诗词歌赋,我便不输同龄的人。阿爹的秀才,是真材实料的考上去的。阿娘为支持阿爹科举,靠绣活养着一家子,阿爹有时在空闲时会给大户写写大字,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而我,是悄悄翻阿爹的书,看着熟悉但不懂的字被阿爹瞧见的,而阿爹并没有呵斥我,反笑着教我认字,再慢慢传授书堂所学。我很是敬重阿爹,他与腐儒不同,村里的书生对女子读书只会说“不合礼法”,阿爹不会,阿爹喜一切好学之人。
我想阿爹阿娘了。
“哟…”
飘飞的思绪回笼,一个艳红的身影扭着腰,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哟,这就是新妹妹吗,花了五两银诶,比我当年还多出二两,妈妈的心都偏的没边了。”
嫣红的唇嘟着,做着小女儿家的姿态。
“霜雪,都多大了,还这般胡闹,惯的。”
妈妈眼中多是慈爱,嘴上的话却十分严厉。这妈妈与阿娘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但这名,与她真不像,霜雪姑娘更像绽放的芍药,明艳生动。
“这丫头,就跟着你了,我有意将她填进'霜'头,名便你来想吧。”
“就叫霜降吧,名好听,好念,客人还记得住。”
我总觉得霜降与霜雪这样的名字不太好,却说不出来为何。
霜雪和我讲紫玉堂是会分等的,‘霜’字头,是紫玉堂的名妓,招待的也是达官贵人。
就这样,我入了紫玉堂。
接下来,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