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霜月伴随紫薇逐一重踏他们的往昔之地。

在那花海之中，他们立下“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铮铮誓言；在心旷草原之上策马奔腾，玩起接诗的游戏。他们于翠湖闲庭信步，在幽幽谷敞开心扉。

霜月凝视着紫薇苦痛的容颜，内心的酸涩之感相较紫薇有过之而无不及。走过花海、翠湖、心旷草原、幽幽谷，霜月惊觉自己踏出学士府后，竟难以觅得她与尔泰的共同回忆，原来他们所共有的竟是这般寥寥无几……

紫薇在幽幽谷驻足，整整一日未曾进食饮水，她的身躯已然难以承受。

“霜月，你可知有何处能够将我们隐匿起来？”

碰巧的是，霜月还真知晓一处所在，那是昔日柳青砍柴的地方。

“距此不远的银杏坡有个土地庙，其后有个茅草屋，乃是昔日柳青一点点搭建而成，除了柳青柳红，无人知晓那里。”

待紫薇、金锁和霜月抵达那茅草屋时，天色已完全漆黑。

虽已临近六月，然而这里的夜晚依旧寒冷非常。

“我去拾柴，如此睡下明日定然会患病。”

“我去吧！你陪着小姐。”

金锁表示要去拾柴，霜月便未再推却，走进屋内陪伴紫薇，她极力避免提及那两人。

“紫薇，这里甚为简陋，没有床铺，唯有那些稻草，此地仅能作为我们暂时的容身之所，不可久留，往后可曾想好去向何方？”

紫薇心中烦忧，此番出行这般仓促，后续之事确实未曾思量。

“我……我不知道，那你可想好了？”

霜月坐在稻草上沉思良久：“未曾，长至这般年岁从未去过别处！”

紫薇好歹从济南行至北京，霜月却是实实在在毫无外出的经验。

“紫薇，倘若我们决意离开，最终还是得回去寻求柳青柳红的协助。我们既无防身之能，身上亦无钱财，若就这般贸然离去，必定步履维艰。”

紫薇忆起她与金锁二人从济南至北京，足足耗费半年之久，途中不单因她身体欠安，更有黑心客栈的老板见她们柔弱可欺便多收银两，不敢于夜间赶路，战战兢兢方才抵达北京。

“霜月，让我们思量几日吧！我今日着实精力匮乏，无力思考这些了。”

紫薇言罢，便躺在稻草上合上了双眸。睡着了吗？或许吧！

霜月等到金锁归来，架起了火堆，从包袱里取出前几日制作的红豆饼递给了金锁。

这红豆饼本是为尔泰所制，霜月踌躇再三不知是否要送去，未曾想最终竟进了金锁的腹中。

“霜月，你也吃些许吧！”金锁从中拿了一块，又将东西交还霜月。

“我不吃了，往后再不吃了……”

霜月积攒了一日的泪水，在见到红豆饼的刹那间夺眶而出。

离别的苦痛终于在此时迟缓地涌上霜月的心头，她不敢再直视那些红豆饼，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流般汹涌而出。

金锁望着霜月落泪，不知如何抚慰。小姐和霜月皆是那般的温婉美好之人，为何要承受这般苦楚呢？被这悲伤的氛围所浸染，金锁也觉双眼滚烫。

紫薇听闻霜月的悲泣之声，再也无法抑制，起身拥住霜月。

“让我们二人一同尽情痛哭一场吧！”

小小的茅草屋内，弥漫着绝望的哀伤。

学士府里，尔康读着紫薇留下的信函，泪水不知不觉间盈满眼眶。

尔泰冲进霜月曾经居住的房间，却发现空空如也，霜月竟连只字片语都未曾给他留下。

尔泰只觉每一步都沉重若千钧，他踱步至梳妆台前，打开妆奁，里面皆是他带她购置的珍宝首饰。

在妆奁的最深处，尔泰瞧见了那支曾插在她发间的珍珠簪子，瞬间喉咙哽塞。

“你什么都未带走，你不要这支簪子，你也不要我了……”

在邂逅霜月之前，若有人告知尔泰，有一日他会离不开一名女子，他定然会嗤之以鼻。然而此刻，那些痛楚他明晰可感，绝望悲伤的情绪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出了房门，尔泰跟随尔康前行，他知晓霜月定然与紫薇在一起。二人发疯般找寻了一下午，却杳无音讯。

山间的清晨总是盈满清新的韵味，泥土、草地、朝露。

霜月和紫薇哭了整整一晚，真正睡熟时已近破晓。只是没睡多久，霜月便醒了。

虽无镜子，可眼部的酸涩不适仍让霜月知晓自己的眼睛定然红肿不堪。

“霜月，你醒了。你带来的点心仅余几块了，这是于山野间采摘的野果，你瞧瞧有无可食用的。”

小姐和霜月伤心欲绝，金锁帮不上其他的忙，只能尽量让她们无需操心这些琐事，只是这些野果有的她也不熟识，不敢随意食用，只能来询问霜月。

霜月从中拣出几种可食用的：“紫薇可安好？”

金锁摇了摇头：“小姐她怎能安好？只怕再过几日，眼泪都要汇聚成河了。”

霜月问出这个问题后，便知自己问了句蠢话。

尔康和尔泰不眠不休地找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就到了大杂院。

大杂院大门紧闭，众人显然尚未起身。

“来了来了！别敲门了！”

柳红要准备做饭，因而起得较早，不知是谁大清早来扰，这门拍得仿佛要断裂。

尔康见到柳红，无暇顾及其他：“紫薇和霜月可曾归来？”

柳红望着面前的两人，面容憔悴，双眼血红，一看便是一夜未眠。

“未曾见到她们归来。”

尔泰显然不信柳红的话：“柳红，她们不认识他人，只能来大杂院，你们莫要隐瞒。”

尔泰的话让柳红瞬间激动起来：

“她们真的未曾回来！她们两个在学士府不是好好的吗？”

柳青自他们敲门之时便已醒来，听到柳红突然拔高的声音，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

“她们未曾回来，我倒要问问你们把她们两个弄到何处去了。”柳青大声叫嚷。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大杂院的男女老少逐渐苏醒。柳红赶忙拉住柳青：

“哥！此处并非说话的好去处。”随后又面色阴沉地看向尔康和尔泰。“出去把事情说清楚。”

柳青柳红寻了个僻静之处，等着那兄弟俩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二人竟就这样让她们离开！”柳红双目圆睁，质问尔康和尔泰。

柳青已然怒发冲冠，恨不得狠狠教训这两个公子哥。

“当时你们二人对我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护好她们两个，如今人不见了，反倒来向我们要人。”

柳红冷笑一声，全然不顾那两个公子哥是何等失魂落魄，她就是要往他们的心窝上捅刀子。

“霜月自幼长在北京城，论年头我和我哥都比不上她，她若带着紫薇躲藏起来，我们如何能找得到。”

柳青无意与这两个公子哥多费口舌，转身便走：“我这就去找！”

瞧着柳青柳红的焦急并非作伪，尔康和尔泰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心中的希望被无情夺走。

尔泰嘴唇毫无血色，周身颤抖不止，他无法想象没有霜月的未来会是怎样。

他与霜月的缘分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他不信！

从一开始，他便从未想过松开霜月的手，哪怕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到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