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顶好的日子,晴朗且无云,天空蔚蓝的像单一色的画布。
风背对着人们徐徐吹过,夹杂着浓烈梨花香与草土气息的微风却没有让人们感到怡人与惬意,相反,恐惧感像传染病似的在人群中愈演愈烈,巨大爆炸导致的坍塌让人们像小鬼似的到处乱窜。黑黄相间的警戒线,挥舞闪光棒的交警与悲鸣着的救护车都显示出这场灾难的可怕。焦炭似的尸体的身上火正烧的旺盛,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将不远处的孩童吓得哇哇大哭,孩子的眼泪最容易引人共情,正在撤离的人们不少都鼻头一酸,更有甚者竟开始低声呜咽。悲痛也像瘟疫一般开始传播,及时安然无恙也会痛心疾首,低声祈祷着可怜之人能够声望天堂来彰显自己的人性与道德。
在混乱不堪杂序无章的人群中,笙拎着包,低着头穿梭在人群之间逆流而上,与整体的走向格格不入,他时不时用手挡脸或向为他让路的人致歉,显得很焦急,貌似是一位家人还处在困难中但自身倔强且坚强,要去拯救家人的少女。他的另一只手中紧紧抓着一张照片,因为用力已经变得皱巴巴,整张照片的纹路就像土地开裂一般。照片上是一名偏胖的中年男性,梳着大背头,慈眉善目,看着好不慈善。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人少的地方,笙也因为挤在人群中的燥热与自身疲倦,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靠在一个死胡同长满苔藓的墙上,轻轻喘着气还一边用袖口擦脸上的汗丝,歇息一会,开始在包中翻找。不多时,一瓶眼药水被从包中翻了出来,笙拧开瓶子对准眼睛,条件反射似的眨了几下后滴了下去,滴下去的瞬间,他便好似痛苦的将头低了下去,然后开始疯狂的揉擦眼睛。等再抬起头,眼眶周围泛红,眼泪水也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好像真的大哭过一场。
“有点难受呢”笙小声嘀咕了一句,将眼药水收好,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像是在犹豫什么。终于,他似是下了决心,像发了疯般猛的冲出去了。
一名警察正悠闲的窝在警车副驾驶上聊着天,一位网名叫正三角的人正在对他嘘寒问暖,告诉他工作小心,要注意安全。警察也满心满眼全是她,乐此不疲的回复着消息。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警察刚想转过头查看,便传来了一阵敲玻璃声,力道之大,将车窗拍的好似会随时碎掉一般响。慌忙转过头,只看见一名蓝色短发的女孩泪流满面的拍打窗玻璃,女孩一手捂着嘴一手拍打着,眼泪在脸上狂飙,像冲破大坝的洪水一般止不住。警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女孩是让自己去救人,于是着急忙慌的将车门打开,笙在打开车门时故意往后踉跄了一下,顺势便栽在了地上,开始掩面哭泣
“请…请…救救我…我的的家人好吗?”笙口齿不清且含糊,像刚学会发声的孩子一般笨拙,警察也慌里慌张,在空中不断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像无头苍蝇一般安抚着看似情绪崩溃的笙
“这位女士!请您先告诉我们,你的家人在哪好吗?如果可以,你可以先带我去看看能不能救出来,如果不行,我再去找大部队帮忙,好吗?”他几乎是求着笙,就差和他一样跪倒在地上,笙此时也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望着他,然后连连道谢。
“非常感谢您,他们…他他…在…在那个死胡同里”笙爬了起来,颤巍巍的用手指了指路旁的死胡同,随即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了警察。
“啊啊,好的好的,走吧走吧”警察尴尬的说完,立马跟着笙往死胡同的方向赶,怎么是个死胡同啊?家人在那里受伤好怪的,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会骗人啊…真怪,警察疑惑的跟着笙走,不知为何,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腰带上挂着的手枪,并尝试将他握紧。
来到死胡同,刚进去便可以踩到潮湿的苔藓,淡淡的梨花香在这条小巷里充斥着,似是要将巷子中的霉味与土味掩去。墙壁龟裂,无数的深绿色苔藓挤在裂缝中,还能听到地上缓缓流过的臭水发出的细微声响。预想中的伤员并没出现,警察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早在发现巷中没人时,他的双手便已牢牢抓住了手枪,颤抖着转过身去,只看见笙怔怔的站在那里用晦暗不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见这副样子,警察不知为何打了个冷战,鼻子抽动了一下,好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仿佛看见了耶稣基督来接他前往天堂城市,他仿佛看见了光环,看见了父母,看见了自己深爱的女友,等等,小兰…
人生如走马观灯般闪过,他看见笙将冒着寒光的利刃刺向他的喉咙,看见喷涌而出的鲜血,看见了黑乎乎的一片。
笙利落的将他的外套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接着懊恼的低下头,抓着自己的十字架便开始为自己和警察祈祷,祈求得到上帝的原谅,不过一会,他便将头抬起来,完全没了刚才懊悔的神情,手起刀出了巷口。
“他妈的,别摆着你那臭脸,越南笙!”萝不耐烦的走来,身上就像飘了怨气一样,满脸黑线。
“很抱歉萝先生,但请您不要再为今天计划突变生气了,欧卡斯先生会弥补您。”笙哄孩子似的说辞,让萝感到意外的冒火,笙言语用词一向过度的礼貌,让人即使心里有气也没办法与其发生争执,可萝此时很想找人大吵一架,一天的行程本来安排的好好的,谁也不想突然就被安排去工作吧。
“妈的,装什么呢?搞不懂先生怎么会有你这么…这么酸臭,的手下”萝的言语放在笙眼中就像小孩子的玩闹一般无趣,萝也想了半天才认为酸臭适合一些。
“妈的…真他妈……唉…”萝认命似的把头垂了下去,双手无力的耷拉在两边,整个人软绵绵都跟在笙后面,阳光照射过来,冰淇淋一般像要融化在路上,还时不时磨磨牙齿,张嘴闭嘴,听上下牙齿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
两人绕开了坍塌的大楼,在栽满梨花树的鹅卵石小道中,尽管救护车的嗡鸣与嘈杂的人声依旧徘徊在身边,可没有妨碍浓郁的梨花香浸透两人。眨眼之间,来到了道路的末尾,笙一直皱着眉,用手捂着嘴,还将头一直低着。一颗挺拔的梨花树矗立在那儿,比庞树要高大的梨花树分外显眼,向引领者一般牢牢固定在那,两人路过时,一朵边缘泛着淡黄的梨花像醉酒的人儿一般在空中飘忽不定,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萝的脚边。刚缓缓落定,萝便嫌恶的一脚踩了下去,还撵动了脚尖几下,将娇嫩的花儿碾成了泥。
高挺的大楼前,两人停住了脚步。
“不是,妈的,放假了,还有保安啊?”
“也许是加班留了下来,走吧,萝先生”
笙依旧淡淡的,两人走上前,面对老保安在保安室中的询问,萝将一张揉皱的照片塞了进去。
“仔细瞧了哈,瞧瞧背面,你们老板的盖章,我们是来搞调查的。”萝阴笑着看着两位保安,轻蔑鄙视的态度让保安很气恼,将照片翻到背面,的确有公司老板亲手盖的章。真怪,在这种照片上盖章,上了些年岁的保安想着,又看见一旁身穿警服的笙,以为是前几天说要来办事的官员来了,便不情愿的放行了两人,靠回办公椅上打瞌睡了。
“真他妈麻烦,还以为走过那路就到,结果还要绕弯,啧,麻烦…”萝有一种早八打工人的怨气,笙依旧一声不吭。整个公司因为放假被蒙上了一股死气,空荡的办公桌,摆放有些凌乱的座椅,屏幕闪着光的电子闹钟,萝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要冲上去将东西全都推倒的快感,心里痒痒的同时,还是自觉跟着笙上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便是繁花且破败的场景,楼层正中央是一张台球桌,台球乱七八糟的堆在桌子上,有一些甚至不见踪影,仔细寻找,有的砸向了玻璃,有的在垃圾桶旁,紧贴着墙壁的柜子上被打翻的酒水,树枝一样延伸的酒水尽头是破碎的酒瓶子,被打翻在地上的招财猫还在机械的摆手,只是上面的财气滚滚四字却显得如此讽刺,甚至衬着招财猫的笑容也有些狰狞扭曲。两人没有顾忌,穿过走廊时,萝顺势踢了招财猫一脚,将他挥舞的那只手一下踢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不再动弹。来到尽头,刚拐弯便映入一道雕满精致花纹的大门,两名保镖紧紧贴着门,钢铁焊接一般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两人走上前去,果不其然被保镖伸出手阻拦,笙掏出了伪造的证件,将头埋的很低,保镖接过左看右看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又将手伸向了萝,萝再次掏出那张皱巴的照片,保镖仔仔细细又看一遍,确认了是老板的印章,其中一个便进去准备询问。
“滚啊!滚啊!”男人惊恐的声音响起,听见动静,萝和笙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此时临近中午,燥热的天气让几人的心情更加烦躁,萝甚至想要直接冲上去将保镖推开,但被笙死死摁住了肩膀。
“妈的,到底能不能进?”萝盯着刚出来的保镖大声嚷嚷,保镖不满的斜瞪了他一眼,萝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你…”刚准备说出口的污言秽语被笙用一个手势打断,笙走上前两步,将十字架拿在手上,在两位保镖惊诧的目光中,十字架就像液体一样缓缓融化,凝聚成一团黑色不明物。两位保镖似乎意识到不对,想要掏出枪来,在手刚刚触碰到装枪的皮带时,黑色不明物像感知到一般,伴随着笙的手指向前轻轻的一挥,黑色不明物瞬间凝聚成一根尖刺,瞬间刺穿了保镖喉咙,鲜血四溅。手指轻微抬起,十字架又好似一道屏障挡在了两人面前,将飞溅过来的血全部挡住。
“抱歉,先生”笙一边道歉,一边将手指抬起,落下,十字架也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干净利落的割断了另一名保镖的脖子。
“很抱歉萝先生,”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到11点了,我得回去准备给哥哥送午饭,希望您能原谅我。”没有过问萝意见,将外套脱下随意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还边在祈祷。
“妈的,说白了,走个过场呗,死贱人多作怪…”萝嘀咕了两句,转身踢开了房门。
“等等?萝先生?”诺亚夫斯基惊恐的注视着,全身因过度恐惧抖动的样子显得格外滑稽,萝不禁冷笑一声。
“哎呦,老子是真他妈没想到了,是真没想到说老子是警察那边的你还是不肯接待啊,还专门去搞了套警服。”萝卜嘴角抽搐着笑着,他双手环胸,力气之大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他认为自己被诺亚夫斯基耍了,不,不仅是他,整个组织都被耍了。
“诺亚夫斯基你还真他妈牛逼啊,当初T先生怎么和你谈的?你又他妈再怎么搞?”萝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诺亚夫斯基被萝一巴掌震住,刚刚微微张开的嘴立马又闭上。
“瞧瞧瞧,如果你还愿意好好和我们谈老子他妈的不一定会找你麻烦,结果你转头就一直窝着了是吧?你他妈是觉得过了时候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那你还真他妈是个贱货,跟刚刚门外面那个一样。”
“我,我…”诺亚夫斯基抖的厉害,无论报警还是谈,他都没有好下场“我也在努力啊”诺亚夫斯基双手扣在桌子上,无力的喊着,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一般无力。萝一把拿起了旁边的椅子摆在诺亚夫斯基前坐好,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等着诺亚夫斯基的回答。
“我,唉,我会将公司卖给你们的…”诺亚夫斯基捂住头痛苦的说着,眼眶已经微红。
“老子当然知道了,但是你清楚吗诺亚夫斯基,你要是死了。”萝没有继续说,诺亚夫斯基也没有继续说……
“娜娜,快来!”男孩手捧着梨花在一棵高大的梨花树下微笑着注视着女孩,女孩手里捧着一只纸鹤,蹦蹦跳跳的小跑到男孩跟前
“你看你看,这是我刚刚折的纸鹤哟,很可爱吧。”女孩笑着将手伸在了男孩面前,男孩也笑,将梨花双手奉上
“超可爱的,看看我刚采的梨花。”
“喂,什么叫采呀?你这小矮个子,还采得到”女孩笑着打趣,还用一只手捂着嘴笑。
“喂,娜娜!”男孩生气的去伸手抓女孩,女孩边笑边跑,边跑还边将手中的纸鹤举得老高,男孩将手中的梨花扔向女孩,女孩尖叫一声,随即欢笑着跑得更远,两人就这样奔跑在长满梨花树的鹅卵石小道上,直到尽头……
诺亚夫斯基躺在那一棵高大的梨花树下,纸鹤缓缓落在他的脸上,被粘稠的液体牢牢固定在那里,也许是动静太大吧,几朵梨花颤巍巍的落下,落在玻璃渣子上,落在纸鹤的凹槽中,落在诺亚夫斯基摊开的手掌上。娇美的梨花与粗糙的手掌,千纸鹤飞翔的天空中萦绕着梨花香,可怜的人儿呀,愿千纸鹤能载着你飞往远方,飞往梦开始的地方,亦是原地,亦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