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跳下藏书阁,疯子一般横冲直撞,蹿入树林。
蓝氿看着蓝忘机铁青的面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知道魏无羡会带这种东西过来啊,若是知道,说什么他都会拦着他的。
他估计现在的蓝忘机恨不得自戳双目,甚至可能还想顺便把他的双目也戳掉,他拿出一张符纸,符纸上用朱砂写着个“净”字。
将其扔到地上,霎时间,地上的碎纸张消失不见。他看着眼前还在生气的兄长,哄道:“这魏无羡真是过分,我帮你把他吊起来打上一顿。”
“哥…二哥…….阿兄,你别生气了…”蓝氿知道他吃这一套,弯着眉眼扯着他的衣袖哄他。
“你突然来藏书阁何事?”蓝忘机平复完心情后问他。
“大哥说明日要去除水崇,害怕人手不足,回来摇人来了。”
蓝忘机点头,“好,明日我去寻兄长。”
蓝氿仔细盯着蓝忘机,发现他现在不生气后,笑道:“二哥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将那臭小子抓来打一顿。”
蓝氿一边念着魏无羡的死期,一边慢条斯理走进树林,入眼便是一群人围着魏无羡在讨论着什么,头埋得极低,活像做贼的。他唇角牵起一抹笑,走到其中一人身后,竟也没人发现他。
魏无羡只听到幽幽的声音在耳边飘散,“魏无羡,你活够了吧?”
像是阎王来讨命。
蓝氿看着魏无羡被吓得冲向离他最近的江澄身后,许是刚做了坏事,心虚得不得了,头往那一埋就在装鹌鹑。
魏无羡道:“听我解释一下……”
“好啊。”蓝氿挑着意味不明的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声音是少年人独有的稚嫩青涩,但却好听得很:“你解释,我听着。合理的话,我兄长那边我来帮你搞定,不合理的话,你就以死谢罪吧。”
“那春宫图是我不小心带进去的,谁知刚好被蓝湛拿去看了。”魏无羡露出一对眼睛,魏无羡的眼睛很好看,眼神是亮着的,给人一种很是真诚的感觉。
如果他说的不是这么离谱的话。
“你的意思是,那春宫图是聂怀桑不小心拿给你,然后你再不小心带上配剑,再不小心把春宫图带到藏书阁,最后再不小心拿给我哥看的?”
“我本是想跟蓝湛认错的。”魏无羡眨眨眼,笑了笑,见蓝氿其实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是一脸无奈后,抬起身板从江澄身后出来,还蹬鼻子上脸,“但他不睬我,还总禁我言,禁了好几天了,我逗逗他怎么了?倒是可惜了怀桑兄你那一本珍品春宫。我还没看完,好精彩!”
“蓝湛此人真是不解风情,给他看他还不高兴,白瞎那张脸。”
聂怀桑拜拜手,一脸风轻云淡,深藏功与名的感觉,“不可惜!要多少有多少。”
江澄冷笑:“把蓝忘机和蓝启仁都得罪透了,你明天等死吧!没谁给你收尸。”
“明天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蓝氿笑了笑,不准备把蓝启仁今晚要去清谈会的事情告诉他们。好好治治魏无羡,让他怕一怕。
魏无羡摆摆手,去勾江澄的肩:“管那么多。先逗了再说。你都给我收尸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江澄一脚踹过去:“滚滚滚!下次干这种事情,不要让我知道!也不要叫我来看!”
魏无羡也是真的怕蓝启仁和蓝忘机半夜过去将他揪起,硬生生抱着他那把剑睡了一夜。
直至第二日,聂怀桑竟大喜过望地来找魏无羡:“魏兄,你真真鸿运当头,老头子昨夜就去清河赴我家的清谈会啦。这几日不用听学,也不用受教了!”
少了老的那个,剩下小的那个,这还不好对付!魏无羡一骨碌爬起,边穿靴子边喜:“果真鸿运当头祥云罩顶天助我也。”
江澄在一旁悉心擦剑,泼他冷水:“等他回来,你还是逃不脱一顿罚。”
魏无羡道:“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走,我就不信蓝家这座山上还找不出几只山鸡野兽。”
三人勾肩搭背,路过云深不知处的会客厅雅室,魏无羡忽然“咦”了一声,顿住脚步,奇道:“两个小古……蓝湛!”
雅室中迎面走出数人,为首的两名少年,相貌是一样的冰雕玉琢、装束是一样的白衣若雪,连背后的剑穗都是一样的与飘带一齐随风摇曳。
蓝氿慢条斯理跟在蓝涣身后,听到魏无羡说的话忍不住笑出声,说道:“魏无羡你怎么回事,什么两个小古板。”
但蓝涣和蓝湛是真的很像,除了脸上神情和气质大不相同。魏无羡立刻辨认出来,板着脸的那个是蓝忘机,平和的那个,必然是蓝氏双璧中的另一位,泽芜君蓝曦臣。
魏无羡看看宛若双生子的二人,又看看蓝氿,悄咪咪凑到他身旁,小声道:“你和他们两真的是亲兄弟?”
蓝氿偏身露出身后的长剑,弯着眼眸。今日他不似平日里将头发用发带束起一半,而是束了个高马尾,他穿了一身衣领处绣着腾云祥文的银白锦衣,纤细的腰肢被浅蓝色的腰带束起。
“不是啊,其实我是叔父私生子。”他眉目带笑,一双狐狸眼格外吸引人,眼下的黑痣异常鲜艳夺目,灼眼迫人。
魏无羡:?
听到二人对话的江澄:?
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聂怀桑:?
蓝氿看着愣住的三人笑得更加开心了,蓝曦臣揉揉蓝氿发顶,笑道:“阿懿,不要闹。两位是?”
蓝忘机见到魏无羡,皱起眉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刻便会受到玷污,移开目光,眺望远方。
江澄示礼道:“云梦江晚吟。”
魏无羡亦礼:“云梦魏无羡。”
蓝曦臣还礼,聂怀桑声如蚊讷:“曦臣哥哥。”
蓝曦臣道:“怀桑,我前不久从清河来,你大哥还问起你的学业。如何?今年可以过了吗?”
聂怀桑道:“大抵是可以的……”他如打了霜的蔫瓜,求助地看向魏无羡。魏无羡嘻嘻而笑:“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蓝曦臣道:“除水祟。担心人手不足,回来找忘机和阿懿。”
蓝忘机冷冷地道:“兄长何必多言,事不宜迟,就此出发吧。”
魏无羡忙道:“慢慢慢。捉水鬼,我会呀,泽芜君捎上我们成不成?”
蓝曦臣笑而不语,蓝氿眨眨眼,看了看蓝忘机的神情,对蓝曦臣道:“云梦多湖多水,盛产水祟,他们对此确实拿手,而且这几日不用听学……”
“不合规矩。姑苏蓝氏也……”蓝忘机还没说完,蓝曦臣笑着道:“也好,那多谢了。准备一下,一同出发吧。怀桑可同去?”
聂怀桑虽然想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但遇见蓝曦臣便想起自家大哥,心中犯怵,不敢贪玩,道:“我不去了,我回去温习……”如此作态,巴望下次蓝曦臣能在他大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魏无羡与江澄则回房准备。
蓝忘机观他二人背影,蹙眉不解:“为何带上他们?除祟并不宜玩笑打闹。”
蓝曦臣道:“江宗主的首徒与独子在云梦素有佳名,不一定只会玩笑打闹。”
蓝忘机不置可否,面上却写满“不敢苟同”。
蓝曦臣又道:“而且,你不是愿意让他去吗?”
蓝忘机愕然。
“我看你神情,好像有点想让江宗主的大弟子一起去,所以我才答应的。”蓝曦臣笑眯眯低头跟弟弟寻求认同感,“对吧,阿懿?”
蓝氿点点头,“太明显了阿兄,不仅如此,我看阿兄还有点高兴呢……魏无羡这人虽然皮了些,但他们能被称为云梦双杰,定是有些实力的,就跟阿兄你们可以被称为姑苏双壁一样。”
雅室之前,静默如结冰。
一旁数名门生心道,真是永远都不知道大公子和三公子究竟是如何看出二公子心内所想的,果然是亲兄弟……
半晌,蓝忘机才艰难地道:“绝无此事。”
他还要辩解,魏无羡与江澄已神速背了剑过来。蓝忘机只得闭口不语,一行人准备御剑出发。
但蓝氿不会御剑,他没有金丹,没办法御剑,也不喜欢让人带着。于是他让蓝曦臣等人先去,打算自己运着轻功过去。
刚认识时,小老头就一直在督促他练功,虽无修为,却有一身内力。他能依稀感觉到齐验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谓“内力”“轻功”都是这个世界中所没有的东西。
这是是一个极新的概念,蓝氿一向聪明。小老头让他练什么,他就乖乖听话猛猛练。
小老头满意得不得了,直夸:“你小子太有我以前的风范了。”
不过几年,蓝氿就把小老头的本领学了个遍,开始拿着他给的书开始细细研究。
水鬼作祟之地名为彩衣镇,距云深不知处二十里有余。蓝氿运着轻功过来,比他们一群人还要快些,静静站在岸边等着他们。
彩衣镇水路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片刻,蓝氿上船,朝着一群人打了招呼。
魏无羡奇怪,“你怎么比我们还要先到?”
蓝氿指着河网,弯着眸,“顺着水游下来的,肯定快。”
江澄看了看密布的河网,突然对着蓝氿道:“你该不会是水鬼吧,假装成蓝氿的样子?”
魏无羡赞同点头,“不是没有可能。”
蓝氿配合他们,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可狐狸眼中盛着的笑意仿佛快要溢出,“那可怎么办呀,两位仙长,我好冤枉呐。”
魏无羡同江澄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笑容,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摁着他就开始挠他痒痒肉。
“怎么还挠人痒痒啊你们。”蓝氿笑着就要推开他们两。
三个少年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蓝曦臣就在不远处欣慰地看着他们,看向旁边的蓝忘机,“忘机,你想跟他们一起玩就去吧。”
“……”蓝忘机沉默片刻,道:“不想。”
说罢便转身离开。蓝曦臣笑着看着蓝忘机的背影,轻声道:“到底是不像以前一样了。”
情绪波动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