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多日未现身早朝的睿帝,竟面色红润地坐在了金銮殿上,聆听着文武百官的汇报,这便让多日来萦绕在皇宫内的睿帝中毒传闻不攻自破。更让文武百官震惊的却是早就战死合县的六道堂堂主宁远舟,居然死而复生,率六道堂一众兄弟出现在早朝之上,受睿帝敬封为靖远侯,更在城中为他置办了一处新的宅院,全场一片哗然,章崧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皇后萧妍也终于卸下几日来沉重的担子,安心养胎。
早朝过后,百官纷纷前来祝贺宁远舟宁侯爷,唯独章崧愤懑不及,原本他从自己安插在宫里的眼线那里得知,睿帝恐中毒,不日便会殒命,还以为是老天爷给他的第二次机会,他原本打算静候消息,待睿帝驾崩便推举皇后腹中胎儿为新帝,到时候他便顾不得新生儿是男是女,他都能让自己权倾朝野,无人能及。
可谁知,今日早朝睿帝亲临不说,竟还带回了战死复生的宁远舟,还敬封宁远舟为靖远侯,这不就是明着告诉他,他这几日都是在坐着春秋大梦,这下该醒醒了吗?他不甘心,凭什么他一次次地失败,凭什么他就不能坐拥天下。
想到这些,章崧便恼羞成怒地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门外的管家刚走进来,便听到了房间里茶杯摔碎的响动,连忙走了进来,跪在了章崧对面,面色惶恐地说道:“相国息怒,下官......下官有要事禀告。”
章崧见来人便是负责与宫中眼线联络的户部侍郎梁奕,更是气不打一处,怒斥道: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说着便又将几案上的书本扔向了跪着的梁奕。
梁奕不敢动弹,只能接住章崧扔过来的书本,慌乱地解释道:
“相国息怒,相国息怒,这次是下官办事不利,但还有件事,相信相国也觉着蹊跷。”
“说。”
“下官听宫里的人说,前两日便看到宁远舟带着一名女子进入了御书房内,就连今日早朝,这女子也跟着宁远舟一起进了宫,下官心想,这女子的身份实在可疑,依相国看,是不是......”
梁奕如实将今早从宫里得到的消息,一一告知了章崧。
章崧也是心思缜密之人,睿帝中毒并非空穴来风,看来这靖远侯府,他是该去一趟了。
“备车。”
不知想到了什么,章崧竟一展眉头,捋了捋胡子,对梁奕吩咐道。
“相国这是要去靖远侯府?”
“蠢货!本相这是要去宫里替宁大人讨赏!”
说完便甩了甩衣袖,走出了书房。
——宁府老宅——
“头儿,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搬到靖远侯府去啊?”
看着从今早就开始忙活的宫人,元禄有些怅然,宁府老宅虽老旧,但却是他们从小生活的地方,现在睿帝一句话便要他们搬走,还真舍不得。
其实不说元禄,最不舍的还是宁远舟自己,他一开始对于搬去靖远侯府,本来也是拒绝的,但皇后却对他说,接下来他所面对的是朝堂上的诡谲多变,是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宁府老宅有这么多宁家祖先与六道堂的先烈,如若还在老宅,恐怕也会惊扰了他们的安宁,倒不如搬去靖远侯府,让老宅里的英灵得以安息。
就是这番话让宁远舟最终改变了想法,他自己本就厌倦了朝堂的倾轧,现在更是身不由己,又怎能搅扰了祖宗先烈们的安宁。而靖远侯这个身份,如今也能让他更便于行事,也就索性将计就计,先搬离府上了。
“你呀,就别再舍不得了,新的侯府就离老宅两条街,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于十三看出了元禄的不舍,便开口安慰道。
于十三“老宁啊,你说你都是靖远侯了,那文武百官是不是该来跟你道贺,要酒喝了呀?”
等元禄走开之后,于十三才略带严肃地开口对宁远舟问道,宁远舟一听便知,他已经猜到了章崧会有所行动,刚好跟他想的一样,便也故作吊儿郎当地,哼笑着回答道:
宁远舟“酒多的是,就看他们能喝得下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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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宁远舟敬封为靖远侯的第二日早朝上,睿帝便下令邀文武百官同去靖远侯府,为宁侯贺喜,宁远舟早就知晓这是章崧的主意,便也没再过多推辞,笑着应下了这场君臣共饮的盛事。
是夜,靖远侯府上灯火通明,文武百官纷纷带着贺礼来府上道贺,就连睿帝也着宫人送来了价值连城的玉观音作为贺礼,这个宴会的氛围十分融洽,宁远舟在会上也放开了矜持,与百官畅饮,宴会罢了,于十三早就安排了六道堂的兄弟暗中注意章崧一众党羽的动静,却没曾想,有人来报说看到户部侍郎梁奕身边的侍卫在宴席中离开,便一直在后院走动,不知在找什么人?
于十三听后一惊,没想到章崧的眼线如此细致,想必这侍卫是看到了宁远舟那一日带凝霜去御书房的场景,现在章崧借贺喜的名义来府上察看虚实了,其他都无妨,如果凝霜的身份被章崧知晓,那就麻烦了。
一想到凝霜此刻正在后院药房,于十三便不敢耽搁,赶忙让元禄去通知宁远舟,再叫了丫鬟找来了凝霜,凝霜从刚才在后院就注意到似乎有人在跟着她,这让他有些害怕,早前于十三就让她今天在府里着跟丫鬟一样的衣服,她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难道是有人怀疑自己的身份吗?她越想越害怕,便加快了步伐,跟在了找来的丫鬟身后。
于十三“我说你呀,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宁侯喝多了,还不进去伺候着。”
谁知凝霜刚一停下,就看见于十三在宁远舟的寝房门外,对着她有些故意地大声呵斥到,还没等凝霜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于十三推进了宁远舟的寝房。
等凝霜进到寝房里,才看到宁远舟刚从后门走了进来,凝霜一脸疑惑地看向宁远舟,却被他的一个噤声的动作止住了。
果不其然,就在二人关上房门之时,梁奕便假借着酒劲儿走了过来,一边踉跄着一边指着宁远舟的寝房说着:
“宁侯也太不够意思了,这才,才喝了多少啊?就要睡下了,不行,不行。”
说着便要去推开宁远舟的寝房,凝霜一惊,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换上丫鬟的衣服进来这里,此刻宁远舟离她很近,近到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沾上的酒气,近到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于十三“梁大人这是还没尽兴啊,宁侯已经睡下了,改日再喝如何啊?”
于十三见状,也跟着做戏,将轮椅拐了个方向,拦住了梁奕的去路。
可梁奕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今日本就是奉了相国之命,前来察看那位神秘女子的身份,方才侍卫探查后告诉他,那名女子就在后院,但等他过来的时候,如今人都没见着,自然也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
看于十三挡在前面,章崧便顺势要倒在于十三的轮椅上,还故意踉跄着说道:
“这...这是于大人啊,怎么数月不见,你竟成了这般模样,还...还......”
于十三“梁大人,今日宴席快散了,还是让元禄送你出去吧,宁侯有人伺候,已经睡下了。”
于十三察觉到梁奕会借势靠在他跟前,以此来推开了宁远舟寝房的大门,但他虽然行动不便,反应能力还是一如既往,便也丝毫没让梁奕得逞,微微侧身,紧紧抓住了梁奕扑过来的身子,虽是笑着说的话,但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梁奕也不是个自讨苦吃的主儿,知道这次自己是失策了,再看宁远舟的寝房,果真在那女子进去之后便熄了灯,也只能暂且作罢。
元禄 “梁大人,请。”
元禄恭敬地说道。
梁奕见状也只能假装未尽兴一般地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了句:
“那今日便先不打扰宁侯了,咱们改日再叙改日再叙。”
便甩袖随元禄走出了院子。
等一切恢复了平静,房里的宁远舟才惊觉自己离凝霜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这才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抱歉地解释道:
宁远舟“事急从权,方才得罪了。”
凝霜这才从刚才的一系列混乱中反应过来,刚才于十三的那句话分明是明着让人误会她和宁远舟的关系,一想到这里,凝霜就禁不住脸红,但现在想想,难道是门外的人是察觉到了什么吗?难道自己的身份真的暴露了吗?
凝霜“刚才那人是?为什么要让他以为......”
凝霜仍然有些问不出口,但又有些担忧,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房间里没有烛火,宁远舟自然也看不清凝霜此刻红着的脸,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宁远舟“那个人是户部侍郎梁奕,想来应该是他两日都注意到了你跟我一同进宫,便前来探查。不过不用担心,这次他应该会认为你只是我的贴身丫鬟,不会过多怀疑。只是,委屈你了。”
凝霜“那会不会......”
于十三“小凝霜,别害怕啊,今晚你就在宁头儿的寝房里多待会儿,等一会儿那些苍蝇散了,再出来。”
凝霜还是担忧会因为自己而让宁远舟在此涉险,刚想再问,就被门外于十三压低了声音传进来的话打断了,她闻言再看向宁远舟,宁远舟也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这让凝霜也暂时放下了心里的忧虑,不过现在让她更无措的是,要怎样和宁远舟呆着一个房里。
宁远舟也有些局促,凝霜虽年纪小,但怎样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现在要让人家姑娘在自己的寝房里呆着,本就是冒犯,除了拉开距离,宁远舟想不到其他的方法,遂开口说道:
宁远舟“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我去那边的软榻上坐会儿,等一会儿没人了,再回你房里休息。”
刚说完话,便自顾自地转身走向了软榻,凝霜想着宁远舟刚养好的腰伤,刚想阻拦,但又放弃了,宁远舟说完便转身不看她,就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知道,他这是在避嫌,但是知道又怎样,难道他们之间还能不避讳吗?算来算去,他们现在顶多算是相交尚浅的伙伴,也许,就连朋友也算不上。
那日过后,凝霜照常每日进宫替睿帝解毒,只是宁远舟有时会刻意地在有些官员面前表现出对凝霜的格外关心,凝霜知道,这是宁远舟在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