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仙门 雾凇山
太一仙门共有八位长老,各司其职,各主其峰。五长老龚无药,师从青灯大师,尤擅解毒。性情却也捉摸不透,为人风趣幽默,不拘小节,但若是投入工作,便容不得旁人打搅。
龚无药所在的雾凇山,不仅种满了灵植药草,而且养了许多大型凶兽看护药草。他的住所就像一座医馆,叶琉璃进入前殿,发现许多的弟子躺在床上,旁边都站着身穿白色护裙腰系碧绿竹枝纹玉佩,这些是龚无药座下的弟子,他们有的在施针,有的在前台称量药材,有的则在一旁捣药,还有几个围坐在一起指着手里的书正热烈讨论。
逐渐有人发现她,一名弟子上前,问道:“叶师姐,你怎么来了?可是需要什么丹药?”
“不是,我来找五师叔。”叶琉璃微笑以对。
“啊,原来是找长老,他在后殿,师姐快去吧,可别耽误。”弟子闻言,指了指通往后殿的大门,便回到原处,继续察看伤员。
叶琉璃谢过弟子,来到后殿,这里乱糟糟的,放的都是些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只有一个做工精细杵在前面异常显眼的铜人,她还勉强知道用处。
“叶师侄,你找我做什么?”
闻声,叶琉璃迅速转过身。入目之人身穿绛色深衣,外罩玄衫,发丝散乱,木簪也扎的歪歪斜斜,脚蹬草鞋,整个人可谓是不修边幅。
她像头呆鹅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传闻中的龚无药与丹尊齐名,想不到威名在外的龚无药,衣装打扮竟是这般…不…拘小节?
“五师叔,弟子有事相求。”话落,叶琉璃取出玉瓶,向龚无药简短的说明了情况,便将玉瓶交给他。
龚无药接过玉瓶,便踢着拖鞋来到工作台,他从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里,拿了一只碗出来,将玉瓶内的井水倒入其中。接着,又从一旁的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小白瓶,拔掉木塞,里面透明的液体便被倒入碗内。
只见碗内向外四溢的魔气,一瞬间死气沉沉,叶琉璃好奇的望向碗内,却发现碗内浮起黑漆漆的不明生物,看得她直犯恶心。
“五师叔,这…这是什么?”她问道。
“噬心虫,一种蛊虫,多数是魔修饲养,用来吸收生机,不过这都是魔修用于濒死保命的玩意儿,直接杀死蛊虫救不了宿主,必须得找到母体才行。”龚无药用一金属镊子夹起碗里的虫子,眼里兴味十足。
“啊?那魔修估计早就跑了,想要找到恐怕不可能,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叶琉璃为难道。
“没有。这噬心虫生长速度很快,无法根除,而且母体不能离开宿体太远,听你的意思,村里无一幸免,恐怕……”龚无药声音放沉,似是意识到什么,他迅速看向叶琉璃,叶琉璃脑中一震。
“不好!”二人几乎同时叫道。
“你与我同去村子,方师侄那边不可耽搁,这魔修既然能动用噬心虫,实力必不容小觑。”龚无药说着便带着叶琉璃瞬移出宗,“你告诉我位置,咱们得快点才行。”
“好。”叶琉璃沉声应是。
栖霞谷
晨雾弥漫,虫雀鸣鸣。古老粗壮的树木上布满青苔,粗如臂弯的藤蔓顺着树身搭在树杈上,垂落在地。奇花异草、自然奇观在这里都能寻到。
光线透过雾霾,照进谷内。
一只青绿色的鸟雀,在巨大的叶子上蹦蹦跳跳,它的头上一抹鲜艳的红色,羽冠随着它的动作来回晃动。
远处巨型叶片上盛满了晨露,看起来甘甜无比。就在鸟儿打算扑向那处水源准备撒泼打欢时,一股力量将它提向半空,它挣脱不开,索性装死。
“你这鸟还真有意思,这处水源可是我先发现的。”
青翎鸟挣着绿豆眼歪头盯着将它举在眼前的少年,他身穿黑色劲装,乌发仅用布带高高束起,身上是到处可见的伤痕,发丝混着汗水和鲜血粘粘在脸上。
虽然他看起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眼里好像盛满了星光,笑嘻嘻地用手戳了戳青翎鸟的脑袋,被它毫不客气的啄了一口。
“你倒是凶,长得还挺好看,要不,你跟着我吧。”没想到,他说完这话,手里的异鸟就开始挣扎,两只赤红的爪子不停晃荡。
“脾气挺大嘛!”少年调笑着,用竹壶将叶子上的晨露装了进去,又喝了一口。
这个早上,他已经找了好几处晨露来补充水分。栖霞谷虽大,却难以找到水源,这里奇珍异兽不少,都是以前没见过的,不过昨日比较倒霉,遇到一种极其怪异的植株,弄了一身外伤,幸运的是没有造成内伤。
可惜,他已经来了多日,却还是没能找到龙血莲,这不免令他气馁。
他一边想着,一边脚步不停。栖霞谷的路极其难走,他要注意脚下的藤蔓,以及巨树发达的根系,以免绊倒摔个狗啃屎。
“叽喳——”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手里抓着的鸟儿忽然间叫个不停,裴伯英心下疑惑,便看到前方树杈上挂着一个人,她整个人趴在树上,人事不省,已经摇摇欲坠。
见此,裴伯英急忙飞奔前方,手里紧抓的鸟儿也被他放开,他抱住差点儿坠落的人,跪坐在地上。
好险,他暗自感叹。
怀中的女子眉头紧锁,眉间的朱砂痣极其醒目,她面色苍白,乌发散乱,只余一根银簪还顽强的挂在发间,雪青色的衣裙早已破碎不堪,身上也到处是血污伤痕。跟她一比,裴伯英倒认为自己也没那么狼狈了。
“叽——叽喳——”
青翎鸟飞到女子肩上,蹭着她的侧脸,嘴里也叫唤个不停。
“害?她不会是你的主人吧!”裴伯英惊奇地看着青翎鸟,从纳戒里取出一枚丹药,放在她唇间,“唉,我都没舍得吃,你到时候可要让她赔我一颗啊!”
裴伯英一脸肉疼的表情,给女子喂下丹药后,又打开竹壶,喂了她些露水。
见她面色没有方才的苍白后,他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心疼丹药,但总归是救人。
裴伯英抱着她,心里感慨,莫非女子都那么轻?又看她发丝凌乱,想要替她理理,不曾想女子却突然睁开双眼。
她的眼睛如冰晶般凌厉,又如晨露一般晶莹剔透,整张脸随着她的苏醒,好似活了过来,美人如画当是如此。
裴伯英被这样冷眼相待,心脏却砰砰直跳,老实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这样好看。
“你做什么?”禾姝目光冰冷,眼前少年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直直看着她,并不作答。
她感到一阵烦闷,这才发现这胆大包天的小子竟然抱着她,不免恼羞成怒,挣脱开他的怀抱,猛然起身踉跄着后退半步。
裴伯英被推倒在地,两只手撑在身侧,目光还是追随着前方的女子,喃喃自语。
“你……我……”
禾姝见他支支吾吾、不知所云,羞恼更甚,唤出宝剑就想砍他,想着这厮看着只是个少年,不曾想却是登徒子!
“等等——我救了你,刚刚是在救你,你不能杀我!”裴伯英见她举起宝剑,面上净是愤怒,才暗道误会大了……
青翎鸟此刻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似乎是在附和他的说法。
见此,禾姝放下宝剑,看向裴伯英的脸色仍然不善,她伤势过重,眼下也不知身处何方,只好问少年道:
“你是何人?此为何处?”
“我叫裴伯英,仙门中人,此处是栖霞谷。”对于禾姝的问题,裴伯英并不觉得奇怪。
得知自己身处栖霞谷,禾姝不免烦躁。
计划被贸然打破,一向是禾姝最讨厌最极尽避免的事情。可事与愿违,本来想看看那歹人借助法阵逃往何处,不曾想却被传送入魔窟,又倒霉的遇到窟内几只凶兽,双拳难敌四腿,何况还是一群,最后弄死了几只伤她最狠的凶兽,便用传送法阵离开。
仓促之间,定下的坐标难免不准,但她没想到会被直接传送到西南域内的栖霞谷。
她心里恨恨道,今时与那妖人的梁子是结上了,他日若叫她遇上必让他有来无回!
禾姝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姿容狼狈,实难见人。她从纳戒中取出金丹服下,感到内伤有所缓解,又往身上施了清净咒,身上脏污也消失不见。
总算收拾妥当,她转身走过在原地发呆的少年身侧,语气淡淡:
“你既然救了我,我可以帮你一个忙,这些丹药给你。”
话落,一个紫檀木盒便出现在裴伯英面前,他面色震惊,颤抖着手接过这“泼天富贵”,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老天啊……她究竟是哪路神仙,这也太豪气了吧!
“帮忙就不必了,这些丹药就够了,你可真是神仙啊!”裴伯英将丹药收进纳戒中,站起身拍拍灰尘说道。
“你既然救了我,我自然会给你好处,我不喜欠人情,这个忙你不要也得要。”禾姝这人素日里便霸道的厉害,越是有人拂她面子,她越是想强买强卖。
“唉?非要这样吗?”裴伯英没想到这神仙一样儿的女子,竟是这样强硬的性子,这样倒叫人觉得有点人气儿了。
禾姝并未回答,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容不得裴伯英拒绝
“行啊,我想要一株龙血莲,但找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不知前辈可能找到?”裴伯英歪歪脑袋,眉眼带笑,纵然满脸血污却遮不住他的狡黠灵动。
禾姝敛眸看他,竟觉得眼前少年与青翎鸟有几分相像,都喜欢歪头观察她。
她抬手施了个清净咒在他身上,少年惊讶地抚上脸颊,发觉面上脏污已然消失,身上也顿觉轻松干爽。
“多谢前辈!”裴伯英声音里满是雀跃,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她。
“你要的龙血莲,我恰好有一株,成色上佳。”话落,禾姝手上便出现一株血色莲花,莲花经脉金芒闪烁,解释道,“龙血莲之所以名为龙血莲,便是因为它的经脉内流淌的汁液是金色的,传说龙血便是金色,故名龙血莲。”
裴伯英面上十分惊讶,心里却有几分失落,他本以为对方会带他在栖霞谷闯荡几天呢……
禾姝看出少年面上的沮丧,解释道:“栖霞谷起雾之时,谷内凶险无比,许多妖兽会借助大雾捕猎,若是带你采药,我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危。”
“原来如此。”裴伯英点头道。
禾姝将龙血莲递给裴伯英,又说道:“谷内凶险,我不想久留,你修为不高,是何属门派,我可捎你一程。”
闻言,裴伯英面露惊喜,忙说道:“如此,便劳烦前辈了,我是太一仙门弟子,采摘龙血莲也是为了完成宗门任务。”
没想到是宗里的弟子,禾姝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显。
“既如此,你便随我走吧。”
话落,手上便掐了一支繁复的法诀,几息间,谷内便空无一人。
***
一团血雾散去后,一位青年杵着剑半跪在地,满身伤痕,白衣上血迹斑斑。
他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抬眸看向前方,眼里满是愤怒。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身穿布衣,头发灰白,面上毫无血色。
“仙门中人,就是难缠。”
他喃喃自语,随即举起左手,令人惊讶的是,此人的手如同老树枯藤,和他年轻的脸庞十分不符。
“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不自量力。”
话落,左手上又聚拢出一团熟悉的血雾,他毫不犹豫地向青年袭去。
只见血雾朝他面门袭来,方斛舟蓄力堪堪躲过要害,但还是被击落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忍不住喷出鲜血。
他仰躺在地,呼吸凌乱,瞳眸也有些涣散。发觉魔修正在靠近,手中掐诀的动作也吃力无比。
“不用白费力气了,命还真够硬的。”魔修一边说着,左手又出现刚才的血雾,“真是浪费了,毕竟是修仙者,用来做蛊虫的养料再合适不过,可惜不能带走。”
话落,便打算送他上路。岂料一记灵力打散了他手中凝聚的血雾,他暗道不好,抬头看向前方来人。
正是姗姗来迟的龚无药。
“你是何人?”魔修面色不善问道。
“龚无药。”那魔修闻声虎躯一震,面上竟然慌乱起来,他压下心中恐惧,便听他说道: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