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说的亥时通常是亥时末,十一点的样子。
我不想稀里糊涂的跑掉,略一收拾就往议事厅去,路上路过三叔他们院子,里面都没人。
隐隐间有种不安在心底发酵。
大厅里所有长辈都在,难得在除了牧神节外聚这么齐。
大伯站在上首,手持拂尘,仿若遗世独立的仙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他人不说话,我不敢看他们,他们个个敏锐的很,特别是对于视线。
大厅沉默了一会,三叔开口了,他问:“攸乐,你也同意?”
攸乐是我阿妈的名字。
我都不敢想三叔为什么要问我阿妈。
好像过了很久我妈才回答,又好像她立刻就回答三叔。她说:“顾斯宁,你想一直守在这里吗。”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守这里?哪里?黄金岛?
是想让我来守岛?
岛外忽然传来轰鸣声,我连忙退出去,又做着急状走进大厅,“这怎么了,什么动静?”
“攸乐。”
大伯开口喊了声阿妈的名字,我妈眉头微蹙,拍拍我的肩,“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一趟。”
阿妈动作很快,几步就走了出去,只剩我在这里坐立难安。
十二叔的视线像是针一样扎我,我干脆瞪了回去,说:“叔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他嘿嘿一笑,挠头道:“你小子每次一走就走那么久,十二叔都多久没看见你了,现在还不让叔好好看看。”
“……”他的视线让我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但是我妈不至于这么对我啊。“我去看看我妈。”反正在这里坐着也是坐着。
七叔擦着刀,闻言停下动作,“叔陪你一起。”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严重,直到到岸边沙丘时达到顶峰。
船上的一群人里,顾域哥赫然其中。
他们开始和阿妈聊的似乎不是很好,见了我,顾域哥手指过来,哈哈大笑:“攸乐,你自己亲儿子都能利用,你们这群怪物就是没有心的!”
七叔抱着刀,眼神都没变化:“他在乱吠什么,老三越来越不会教儿子了。”
我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割裂开来。
顾域哥不是三叔唯一的儿子么。
我记忆里有很多哥哥姐姐,会带着我爬树练剑,会为我们几个小的做糕点。
可是问题来了——祁颜比我小两岁,她出生时我便有了浅薄的记忆,她三岁后我便能能记事——长辈都在岛上不能外出,那祁颜之后那些弟弟妹妹,到底是哪儿来的?
头好痛……要长脑子了?
哦,不是要长脑子,是七叔一个手刀下来了啊。
晕倒前我看见阿妈瞥了一眼过来,眼中冰冷冷的,不含半分温情。
阿妈,你为什么要那么看我?
你们到底在策划什么?
……
我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天阴沉的像要滴下黑水。
阿妈又不见了,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之前见过有人在海边叉鱼,如果我能叉上鱼的话,肚子就不会这么痛了。
我在海边捡到了一个小孩,她被可怕的木头人守着,嘬着自己的手指头,眼里含着眼泪。
她也饿了吗?可是我没有吃的。
我自己都要饿死了,本来没力气管她的,但她看了我就哼哼唧唧哭了起来。
我想叫她别哭了,她身边的木头人都看了过来,有点吓人。
我也想哭,但是阿妈不会管我。
我看着那些木头人一点点靠近,抱着小孩的那个木头人蹲下来,它脸上没有五官,却像能知道我在哪一样,一把将小孩塞进我怀里。
“抱,抱她。”
她身后传来另一个木头人的说话声。
……
再醒来的时候眼皮仿佛千斤重,根本睁不开。
我只能感觉到自己被塞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有人在说话,我费尽力气努力去听清在说什么,是三叔的声音。
“攸乐,他还小。”
“五十的人了还小?”
“他是你亲生儿子。”
“……我宁愿他不是。”
阿妈?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意识逐渐昏沉,可是我不想睡过去……
“哥!”
有沉重的木门被扒拉开的声音响起,眼皮上好像亮起了光。
我听见了祁颜压低了的激动声音,她拿了个什么香在我鼻子下面晃了晃,我顿时一个激灵,立马睁开了眼睛。
“嘘——”她竖了根手指在嘴边,见我点头,才小心扶我坐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棺材里。
“你哭了。”我摸了摸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怎么都能做祖母的年纪还这么能哭啊。
丑死了。
她瞪我一眼,眼中又含了层水雾,推搡一把催我起来。
我跟在她身后,她带着我七拐八拐,最后来到她的房间。
她将床板打开,竟露出一条通道,我二话不多说没让她催一句,先从通道溜了下去。通道很长,不知道祁颜弄了多久才弄出来。最后着地的时候我一看周围乌七八黑的样子就知道来了岛下面的墓里。
祁颜过了一会才下来,我猜她做了些掩盖。
她一来就催我:“哥,你快跑,离开黄金岛。”
“为什么?”
我知道祁颜明白我在问什么。
她眼中一下子掉了颗泪下来,“哥,你是天选者,大伯二姨她们决定拿你去守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