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到即使刚把她医好,她的身体也很快衰败下去。
齐八爷是个算命的,他苦笑道:“要夫人命的不是病,而是命呐。”
二月红沉默良久,道:“我从不信命。”
“但命由天定,岂容你不信。”齐八爷摇头叹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非人力所能挽回。”
二月红的拳头不知不觉已经握紧了,我瞅了眼他青筋暴起的手,给了齐八爷一拐肘,示意他去看。
齐八爷立刻脚跳三尺高,惊呼道:“二爷啊,老八我可只是把算到的说出来,你可理智一点啊。”
二月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声音有些沙哑:“八爷,我不信命,但我信你。你既然能算出她的命,就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齐八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二爷,这命是天定的,老八我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改不了这天意。”
齐老八别的不说,性格还和我胃口。且他愿意为穷人算命,带着乞丐摆摊,已经是这乱世难得的好人了。
我不忍看着二月红为难齐八爷,便道:“不就是病么,怎么又跟那些神神叨叨牵扯到一起去了。我回去试着改一下药方,夫人这边药先不要停。”
……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二月红他夫人无药可医死去,单是梦到这个就够气人的了,结果梦里的自己还兴高采烈的回南京。
居然有自己治不好的病,梦里到底在高兴什么啊。
第二天我找到齐八爷他摊子上,让他给我算命。
他摇首道:“第一天见你的时候我就为你算了一卦,贵不可言,不可说出之象。”
我便问他,我命中有救不活的人吗?
他定定的看着我,斩钉截铁道:“没有。”
“好,我知道了。”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拽住袖子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又知道什么了?”
“先去找二月红。”
……
最终,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我给丫头先吊着命,把她葬礼先办了,看看会不会好转。丫头更名换姓,明面上死去。
说来有几分好笑,丧礼刚过头七,丫头就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
齐八爷看着又整日乐呵起来的二月红,告诫道:“二爷,你现在可是刚丧妻,可不能让别人发现异常啊。”
“八爷,沈神医,”二月红鞠了一躬,“这些日子多谢你们……”
“诶诶诶,”齐八爷连忙去扶他,“二爷你这是做什么。”
“先前我……”
“唉~人之常情,八爷我看的多了早就看淡了,没事没事。”
我撇撇嘴,怎么,我沈神医就不配被感谢来感谢去吗?
我插入他们的推脱之中,问二月红,“你和夫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二月红微微一笑,“我原想着等风头过去再娶丫头一次,但八爷言我是中年丧妻的命格,可不敢再让她遭一次罪。我打算等红府安排好,就带着丫头隐姓埋名回她老家那边过几年,等丫头身体彻底好了,再听她的意愿。”
哟,人还挺称职。
后面又去红府给丫头诊脉几次,见她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干脆宣布她不用再喝药了。
红府事了,二月红送了我不少银钱当谢礼,我留了一些自用,其余的带着齐八爷扫荡各家商行,雇了马车去周边当散财童子了。
回去的路上齐八爷心情还挺低落,念叨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我一看就知道他骨子里读书人那点悲天悯人的心性又上来了:“已经尽最大力帮别人了,问心无愧。”
“是,沈神医大善。”
“别,我才不要背负别人命运。”
目光落到马车外,那是各种炮火留下痕迹。
本来打算回南京的,但那梦有些膈应人,我就先留了下来,在齐八爷的摊子旁边跟着一道摆,他算命,得收钱,我看病,免费的。
时不时遇上几次轰炸,齐八爷轻车熟路的带我躲到他店里的地下室,笑嘻嘻道:“这日本军队隔三差五来这一遭,八爷我都习惯了。你放心,这建造的材料都是八爷压箱底的货,八爷这个算命的没多大本事,死了没关系,小沈你又年轻又心善医术又好,你活着就会有更多的人活着。”
我当时心里堵得厉害,不想和他回嘴。
日军轰炸的次数不少,每次都会死不少人,可这座城的百姓像是已经麻木一般,第二天我摊子一摆还有不少人排着。头痛胃病的不少,断腿断手的也不少。
齐八爷给我当抓药的伙计,前线战局有点不妙的苗头时我开始带的伙计就跑了,毕竟他家里还有六十老母。
第三天我便不摆摊了,带着齐铁嘴和他几个雇的几个乞丐,开始一户户敲门,上门看病。
一来,有些伤者不便出门,二来,摊子人多了轰炸一来跑都不好跑……
晚上结束后一双腿已经又酸又涩,齐八爷给他找来的兄弟一人抓了一把银元,“来来来,今天哥几个都辛苦了,这就是辛苦费,请哥几个喝杯茶。”
为首的乞丐拒绝了,“八爷,平时你叫我哥几个办事给钱我们一定收,但今天这个真不行。”
年纪小的的人问:“八爷,我们明天还继续吗?”
齐八爷认得他,孟思惑。一月前他还不是乞丐,是在私塾读书的学子。家境一般,但全家疼爱。但一月前他家人都在轰炸里离世了,只剩去了半条命从此变得病恹恹的他。
乱世里谁有功夫去管一个病了的小孩,还是王成曾经受过他爹妈照顾,才一直带着他。
齐八爷只咧着嘴笑,“当然,怎么,你们明来还来?”
孟思惑便用期翼的目光去看王成,王成一点头,“来。”
“好,”齐八爷道,“那我可得管饭。明天七点来,刚好请你们去吃街头那家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