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当日,扫墓祭祖,踏青春游,民间一片祥和景象
“聿修严配,展事禋宗。祥符宝鼎,礼备黄琮。 祝词以信,明德惟聪,介兹景福,永永无穷。”
大司祭在圣坛上点火,告慰祖宗英灵,同时祈祷国家风调雨顺
火苗迎风跳动,照得台下红光一片,仿佛人人眼中都得藏一缕气魄
皇帝与一派肱骨之臣一同上前祭祀膜拜,气势恢宏
“皇上圣明,国泰民安,吉祥如意,臣妾/奴才叩拜…”
后妃和大臣们随后向皇帝行大拜礼…
…
接受跪拜时,皇帝眼眸深沉中透着凄凉,
这一路荆棘丛生,展英名,收民心,削藩王,争皇位,从台下到殿上,所经风霜何止千百趟栉风沐雨
听着众人的奉承之言,却不知何时,一不留神便都变成了霜刃寒刀
母后死后,这皇宫之中再无一人真正关怀自己
谁虚伪他看得真切,但谁是真心的,他往往不愿看清…
直到父皇临死前都是各派倒戈,刀锋所向,萧子盛独自承受着凄风苦雨…
想到这里,萧子盛默默闭上了眼眸,仿佛看见从前的那幅慈祥模样向自己走来…
礼成,皇帝坐上了回宫的撵轿
………
“落轿——”领队的宫人随即指着前方,浩浩汤汤的人群突然陷入了霎时的寂静
“皇上,您看——那是——”
随行的嫔妃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争相探着头向前张望
太后走到了最前面,才停下步子,回头瞥了一眼,在显眼的位置又拿起了她的那串佛珠
齐楹身着一袭洁白海棠花舞衣 在落花雨中翩翩起舞,伴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婉转悠扬的笛声,实则是一番美景,令人触景生情
突然,空灵的音乐又增添上了几分愈加凄清的调子,不知是祝贺之态还是祝祷之感,忽上忽下的音调,在一声裂弦之后,只剩下低沉的呻吟,仿佛是在倾诉身世,又仿佛是在宽慰亡灵,更像是带给在世之人以思念之期望…
而那舞姿,更是与音韵融为一体,只让人觉得相得益彰,有通神般的传神达意之感
在这样的环境中,借着美景,原本美则美矣
但这一舞,巧就巧在,与帝王之殇契合在一起
方才亲眼观过祭祀之礼的众人,此时也都不免会与之共情…
萧子盛的心也都落在了舞姿上,仿佛看到了,在这长街之上,有一人从清晨等到黄昏,只是为了献上一舞,仿佛是来特意告慰他的心灵
心中的阴霾,不知何时,竟也如雨后落花般沾染上了清透的光…
舞毕,萧子盛才渐渐回过神来
“嫔妾拜见皇上、太后娘娘——”
“这舞叫什么名字?真是令人新奇啊 ” 兰贵妃在不经意处撇了撇皇上的神态,突然就赔上了笑脸
“回皇上、娘娘,这舞,叫清明之舞,意在为已故去的思念之人祈福,嫔妾日夜练习,又加之以自身体悟,这才敢献与皇上”
“祝愿皇上福康永寿,江山社稷清明太平——”
齐楹特意将皇上的伤心之处避去,生怕触及逆鳞,只说了这些得体之话,倒也是感人的
齐楹同时将头低了下去,向前深深磕了一个头
,更显得真挚,身上的海棠花仿佛都活了过来,映在了皇帝的眼中
“好,好…好啊……”萧子盛紧绷着的脸上总算是挂上了些许笑意,“齐贵人,当真是有心了,赏,给朕重重的赏”
太后原本在一旁笑而不语,见皇上的反应,也主动开口道,“齐贵人,献礼祈福,是有功德之人,来,将哀家手中的佛珠赏给齐贵人。”
“嫔妾谢太后垂爱,嫔妾三生有幸…”
………
“主子,圣宸宫忽然赏了许多东西来,”长忆端着东西忙前忙后,随即喜笑颜开,“这半年的罚俸亏空也都能补上了,还有不少盈余呢。”
“你呀,心里怎么就这么点事 ” 齐楹刚想开口多说几句,突然又听到太后宫中传唤
“太后动作这么快?那主子可得赶紧些了”
……
主仆几人提着灯笼,穿梭在宫墙间,墙上松竹影子摇落,伴着初夏的蚊虫之声,倒也不显得寂寞
“主子,太后娘娘这次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再说吧,那串佛珠不是太后平时常用的,今日不过是客套一下罢了,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齐楹还是一副淡淡然然的样子,只有些因祸得福的释然,并没有过分欣喜
这点小事,对她而言,也没必要多么欣喜
“那是谁?——”齐楹压低了声音
一道黑影从宫墙内翻了出去
“主…主子,那是兰贵妃的钟粹宫…”
“别慌。”齐楹向前靠近了两步,又随即转身,“梅儿,去跟太后娘娘说,我今日劳累,身体不适,偶感风寒,便不能去她宫中了…”
长忆刚要搀着齐楹回宫
“算了,先沉住气,去太后那儿吧,这后宫的水,本来也没有浅过…”齐楹深吸了一口气
………
太后那里虽然还是有些让人不自在,但最起码,在齐楹惟妙惟肖的伪装下,太后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她又与主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太后究竟有何目的?”梅儿一边沏茶一边问道
“想让我帮宣常在。”齐楹轻叹了一口气
“当年,国公府与将军府的交情,太后也是知道的” 齐楹摸着茶盏,却什么也喝不下去茶
“太后还让我,彻底除掉周常在”
“除周常在是为什么?”长忆一脸茫然,“太后是…要帮兰贵妃报仇?”
“兰贵妃空占一个家室,没有子嗣,又没有谋划,在后宫没什么利用价值,太后目的必定不在此…大概也是前朝的事情,这还有待打听”
在后宫中,与后妃周旋,甚至纵横谋划,这些事情,本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
“太后可真是高看我了, 可见,这宫中她也是真的无人可用了…”齐楹揉了揉眼睛,总算抿了一口茶,“还有个兰贵妃,也不知道太后让她做了些什么——”
齐楹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事
那个黑衣人,此刻定是已经寻不到了
夜闯宫闱,简直耸人听闻
若是秽乱宫闱之事,倒不必如此虚张声势
若是正当交易,也不会这么做贼心虚
结合这几日兰贵妃的动向,那势必是与前朝瓜葛
不会是——
齐楹故作淡定,
“梅儿,给齐国公写封家书,就说,太后盯上了齐家,要与侯府联手,让他打听一下,兰贵妃一派,在宫外都干了些什么”
“主子,可是……”
“放心,齐国公,虽然年老昏聩,不明事理,但不会放着齐府的灭顶之灾不管的。”
“他不敢赌的。”
“啊——主子,齐府要是……”
“怎么会?”齐楹笑了一声,拍了一下长忆的头,“这不过是吓唬人的,骗骗齐国公罢了,你怎么还真被吓着了?”
………
一个月后,如嫔有孕的消息,传遍了各宫…
“主子…听说皇上龙颜大悦,说是长子,身份贵重,要立刻晋如嫔为妃呢…”梅儿传了信来,“寿康宫那儿没动静,估计也不会阻拦了…”
“太后这出清冷避世的戏还是要接着唱下去的, ” 齐楹捧着一本药书,缓缓翻着页,“太后已经全然明白了如嫔的欺骗,但她想要什么,她自己不会明说的。”齐楹将书拍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
“但奴婢看皇上倒像是高兴得昏了头了…”
“还不知是男是女呢,但他既然在乎子嗣,略显得不沉稳些,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主子——”长忆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
“齐国公府来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