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把人送到门口,宋婉淳快速把房夏念推进铁门,笑得漂亮:“真棒,刚好八点,晚安念念。”
隔着一扇铁门,房夏念看着他们,心口松了松,扬起嘴角:“大家再见,你们不要玩太晚,婉淳晚安。”
“再见。”“拜拜念念。”“念念掰掰。”“晚安晚安。”……大家零零散散的道着别,开始陆陆续续扭头离开。
房夏念看着他们的背影发着呆,她也好想一玩就是一整夜,直到所有人的背影消失,她才慢悠悠的转身穿过花园,来到门口。
家里黑乎乎的,偌大的房子,很多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还会有钟点工,但她从不和她们讲话。
房夏念没有开灯,开门后便直径走向楼梯口,拖沓着鞋子踩上二楼。
走进房间,大大的空间,每个角落都塞满了物品,但还是觉得空空的,她来到镜子前,看了看里面的自己,真好看,不由得笑了笑,转身走进浴室。
等房夏念弄好下楼,只简单的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背心,长到大腿上,随意穿了条短裤也被衣服遮住。慢悠悠的走下去,房子空旷得只有她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响,一下一下,将时间拉长。透过楼梯间的亮光,她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心口一跳,表情没多大变化。
脑海里全是她自己蜷缩在地上,任由痛苦垂落的无力感。她怎么会知道妈妈会突然回来。
秋晨透过黑暗凝视着她,阴沉得像只毒蝎子,满脸怒容,声音凉薄:“快点滚过来。”
房夏念没听,依旧拖沓着缓慢的步伐来到她面前,逃不走的,怎么逃?换来的是更加严重的打骂,不值得的,反正结果都一样,那又何必听话的挨打?至少也没有完全任人摆布。
耳边响起女人的批评声:“我有没有说过不让你和他们玩?他们还上学吗?就算上,能分到好的班级吗?好吃懒做,和混混的区别就只是有几个臭钱而已,你是要上高中的人,你那副鬼样子是一个高中生还有的模样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有多辛苦?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听听我的话你会死吗?”
房夏念沉默着,盯着秋晨,没有换鞋,大概是一回来就坐在这里等着她了。她死死的看着秋晨脚上这双漂亮的细高跟,多好看,可惜一会要把她踩在脚下,或者鞋跟扎进她的手背里,或者更多。
思绪还没有被拉回,脑子嗡嗡作响,她头皮发麻,一阵痛感席卷而来,泪水不受抑制的充满眼眶,真的很痛。她没注意到秋晨何时站在了面前,扬起了手掌。
秋晨见她这幅木讷的模样,像块石头一般,没有生息也没有动静,任凭她怎么骂都不悔改不回应,她越说越气,不由得动起了手,终于看见房夏念脸上多余的痛苦的表情,心中升起了些快感,她想要更多,于是疯狂的对她踢打。
房夏念缩成一团,承受着那些踢打,秋晨不会打她的脸,除了脸,哪里都可以打,可以踢她的肚子,用那细小坚硬的高跟鞋踩她的手,直到踩进肉里,她不可抑制的发出痛苦的呜咽。
秋晨越打越兴奋,扯着头发,往头往地上撞。
房夏念剩下的感觉只有好疼,她猩红着眼,失了力气,多希望自己马上就昏过去,这样就感受不到这些疼痛了。
秋晨还在暴力的扯着房夏念的头发向地板撞去,一下又一下,直到出了血,借着光,地面落下一片猩红的液体。她松手,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怒火也被一点点消除。她踢了房夏念一脚,脱了鞋子,随意的甩到地上,就走上楼了。
房夏念快痛晕了,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像往常的每一次,困难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她坐在离家几百米远的楼梯上,只有两级台阶,后面是紧闭的门面,夜晚了,大家都关了门,周遭很安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来的,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痛觉麻痹了神经。
血液流进黑发中,凝结风干,她感受着头上的沉重,眼皮也跟着疲惫,好想睡一下,可好疼。
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她就静静的坐着,双手抱着小腿,把脸埋进大腿里,她还是不习惯疼痛,无论被打了多少次,都习惯不了。
忽然豆大的雨点落到地面,她看着地面干了又湿,最后哗啦啦的被淋出了分界线,难怪今天没有星星,天那么黑,原来是要下大雨。她动了动手,打直放到膝盖上,接住这些豆大的雨点,疼的倒吸了一口气,头皮发麻,可能手骨折了,手心的血顺着雨水落到地面,她觉得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有雨陪呢。
房夏念将头埋进手臂里,静静的听着雨下的声音。她好喜欢下雨天,那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什么也有,只有雨的声音和她自己,再也没有更多。
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打打闹闹从对面的路径经过,夜霖星忽然扭头,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影,小小的。昏暗的灯光似乎要将她隐藏进黑夜里,是个女孩子。猜她没带伞,被困在那里了,看上去那么无助。
他不知道这边的治安怎么样,但大晚上一个女孩坐在那样空荡的地方是很不安全的,于是他停下脚步,开口:“你们看那边那个女孩,要不过去看看,这么晚了,她一个人……”
话语被人打断,有人喊:“她一个人不安全!走走走,看看看,送她回家。”
房夏念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一阵嘈杂声将她安静的世界打破,她变得烦躁起来,但是没有抬头,直到,声音越来越近,在她面前停下,再也没了喧嚣。
是谁?混混吗?不像,她猜,是一群善良的人吧或者,看热闹的。但她好像没有了抬头的力气,全身软绵绵的。
大家看见女孩一身惨样,不自觉的都噤了声,一瞬间,大家给她想了一百种不好的遭遇,表情都不免变得怜悯起来。
直到迟年稔将这份沉默打破:“嘿,美女?睡着了?还是晕倒了?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吗?”
房夏念听到这好听的声音,慢慢的仰起头来,入眼是站在中间的少年,他撑着伞,还在向她靠近,越走越近。男生长得很好看,给她一种独特的温暖的感觉,心跳好像漏掉了一拍,她停住了呼吸。可她很会隐藏情绪,表情依旧淡淡,她开口:“不用,我没事,我很好。”
迟年稔,看见女孩的脸,白白净净,他还以为脸上全是淤青,结果似乎是除了脸哪里都被打了。
女孩很漂亮,像个洋娃娃般,他还第一次见有人可以顶着厚重的齐刘海和黑长直,看上去还那么好看,他拉住夜霖星,开口:“我觉得你很有事,是被混混打的吗?我们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夜霖星顿住脚步,在看见她的脸那一瞬间,他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的就走上了上前,昏黄的路灯打在女孩身上,他看见那细白的手臂和腿上是触目惊心的淤青,青青紫紫,红的黑的,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突兀,右手上还有个血洞,头发上留下的血结痂粘成一块一块。他心中泛着一阵阵酸疼,是什么样的人把她打成这样,他也开口:“还是去医院吧,你伤的很厉害。”
“谢谢,不过我妈妈快来接我了,雨很大,你们先回家,谢谢你们的好意。”房夏念拒绝,却又多渴望面前这个男生可以送她回家,或是医院,哪里都行,只要可以和他呆在一起。但她想他们可能没了以后,她妈妈不会允许她身边有任何的朋友。
他们一看就不是这边的,这个城市很大,遇见不容易。可这一刻她多想和这个陌生人有以后。或许这就是心动,心脏乱了节拍,神经也变得紧张,脑子乱哄哄的,又或许这是新鲜感,总之,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样怪异的感觉,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彗星陨落溅起的巨大水花,不能自已。
夜霖星看着她,声音很清冷也很虚弱,她明明面无表情,可他却觉得她一直在痛苦低低抽泣,心脏扯着陌生的疼痛,好想把她抱在怀里,可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太唐突,也显得很冒犯,于是他担忧的开口:“你一个人呆这里挺危险的,我们陪着你等你妈妈吧。”
房夏念盯着他,一眨不眨,她想记住他的模样,大概再也不会有谁,像他一样能给她别样的情绪了。她点了点头,又慢悠悠的开口:“谢谢,你,们,麻烦了,我只是看着伤的很重,其实没事的,我去打架了,被妈妈吼出了门,我和妈妈闹脾气,待会儿她会来找我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怀疑,但是她说得那么真诚又风平浪静,似乎就是那么一回事。迟年稔摸了摸鼻子,将信将疑:“你?打架?看着瘦不拉几的,我一拳可以给你打散架。”
房夏念扯了扯嘴角,心想,他的朋友好有趣,他应该也很有趣,并且很温柔吧。她回:“对,我只是看着瘦而已,很有劲的。”
“那你们打架还有点江湖规矩吗?比如说,不能打脸,还有你的手好像很严重了。”迟年稔蹲下凑到她面前,觉得这个女生真实好看爆了,近看,皮肤细腻,五官精巧美丽。
房夏念本来还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夜霖星,这会只能被迫直视这个男生,长的奶里奶气,有几分熟悉,但是她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她勾唇,笑的妩媚:“没有,是我抱头让他们打的。”
迟年稔愣了会,真心夸赞:“你真漂亮,笑起来更加漂亮。”
“我知道。”房夏念忽然不笑了,抬头看夜霖星,看见他也在看自己,眸底全是担心,和……心疼?他在心疼什么?大概是没见过伤那么重的人,起了怜悯心,于是她也冲夜霖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夜霖星顿住,心里有某种东西在慢慢化开,他弯了弯嘴角,但是眼神还是不自己的流露心疼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好像脱离了掌控,看着她身上的伤,自己真的很难受。
他扒开迟年稔,自己蹲下去,柔声问:“很疼吗?”这样直白的看着她的眼,她也在看着自己,眼神闪亮,里面似乎藏了一片星空,忽闪忽闪的,还有些心动?怎么可能?他想,大概是她的眼睛本来就这般深情。
房夏念点头,心跳不可抑制的慢了半拍,好温柔的眉眼,看着她的时候,满脸深情,假如我们可以早点遇见就好了,那就可以一直有联系,但马上就要失联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点点欢喜,溢于言表。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突然到来的刺眼灯光让她不适的别开了眼睛,忍了忍,她直直盯上夜霖星的眸:“谢谢你,还有,你的朋友们。我妈妈来接我了,谢谢。”
夜霖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抚上她半边脸庞,软软的,似乎用力一掐就破了。意识到自己的逾举也很冒昧,他立马放下,不安的乱动着手,开口:“希望你以后不要受伤了,也不要打架,被打就报警,好好生活。”她好漂亮,像个精致的暗黑娃娃,坏坏的又那么可爱。
房夏念愣了愣,忘记这是第几次为他漏了心跳的节拍,他的手掌那么温暖,大大的,好想握在自己手上。她里念叨:我没有推开,我也不介意,放久一点也可以。可只一秒,就离开了,或许不到一秒,心里有些失落。
但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这算什么?大概是同情而已吧,他看着那么善良。想通了,房夏念就没再看他,而是盯着那个逆光而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