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们一同走进那个酷似鲨鱼的混合型机身内，随着插入栓的注入，两人开始建立精神网链接。李昕第一次见到那匹瘦弱的苍狼，他正舔着脏乱皮毛上的血痂，仿佛在隐藏什么似的，她知道这是狼爵的精神体。而狼爵此时也盯着那只白狐出神。

他本身处一望无际的冰原，精神图景融合以后也开始至暗投明，冻土终于被暖阳眷顾，荒芜上也盛开了青草芳花。

在大气层以内的驾驶还算容易，引擎蓄能，随后点火发射，与助推器分离后当他们腾空俯瞰大地上的建筑，逐渐加速，在港口上方盘旋，往第一宇宙速度靠近。

“再坚持一下，模拟力场就开启了。”李昕的声音失去了当初的平静，因为她在后台手忙脚乱地接收着机甲的各项参数，几分钟的时间帮狼爵调试出一套适合他的驾驶系统并不是件易事，“不要看导航，你跟着队长他们飞就行。”

狼爵开得极其不稳，加速度被无限放大。港口不止他们一支编队，密密麻麻的机群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我分不清，救命，一点也分不清……”

笨死了，李昕在心底吐槽，随后去给他标点。“九点钟方向，坐标16，23，57，看到了吗？”她指着狼爵的雷达接收端，随后替他发射了追踪激光，“跟着红点走，再重复一遍，不必看导航。”反正他也看不懂，她在心底叹息。

他们脱离了大气层，离心的惯性被模拟力场的开启抵消。很快，狼爵看到了舰载机编队，他们呈扇形分布在航母周边，是极佳的防御姿态。狼爵蹙眉，航母都出动了，这是有多招架不住啊？

“机甲编队，A4小组，准备收录入舰载机编队。”队长的声音从耳返里传来，“新来的小子，李昕，你看着他点。”

随后侦查机和战巡从侧方位入场，它们开启迷彩，同时以消耗一定护甲的情况下增强了机动，将实地测绘的太空图景传输到每个人的BIC端。

“雷达不管用了吗？这里又没有太阳风什么的，没有受到电磁干扰啊。”狼爵不解。

李昕听到他的询问，挑眉。起初她就在心里对胡克教官的话一再反驳，狼爵并不蠢，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显得如此没有经验和脆弱不堪。

“暴食有精神力干扰的技术，那远比电磁干扰更致命。”她简洁回答了他的问题，并检查了精神网的纯净度，“到时候每个人的同步率都会大幅下降，驾驶系统可能会失控。”

果不其然，来不及摁下红色警报，红光镀过舰队冷峻的金属晕泽，随后一切陷入静默。狼爵试探性地摁下发射按钮，却根本没有响应，无法开炮。

“打开应急雾灯！伙计们，我们只能拥屏闪交流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根本不占优势。”

“切换手动驾驶！再次重申，切换手动驾驶！”

“A4编队的，往这边靠近，我们需要有线战联网直连。”

狼爵根本不会手动驾驶，所以李昕接替了驾驶员的位子，他负责调控数据。

无人机点阵红光覆盖屏幕，将波控和移相器关闭从而不再主动侦测太空环境，火控还开着，因为还处在一级戒备状态。花了很久，终于锁定了敌情，那是两艘中规中矩的战列舰，正穿梭在舰载机群里企图浑水摸鱼，它们若隐若现的，还可能有迷彩装置。

透过舷窗，狼爵艰难地辨识出它们不对称的船体上的海盗旗帜标识。李昕的机甲算红海系列的量产型，一发阳电子炮就可以从原子层面瓦解对手，但堙灭带来的能量潮汐会将友军炸毁，于是狼爵选择用普通的粒子炮，一边俯冲，一边轰击那两艘船的推进器。

成功直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艘舰船很快提高攻角随后失速。

“命中了？”他看着火控终端的能量反应，用红外扫描仪搜寻了一个合适的爆炸点，不假思索地点燃远程引信，三级固体燃料被注入弹头，随后引爆。

“狼爵！”队长手上动作一滞，看着自家航母的主推被炸毁了一半，血液般的燃料和等离子气体乱喷四溅，“混蛋，你对着自己人开炮？！”

狼爵确实感觉到了什么异样，怎么一阵闪光过后，敌方战列舰的轮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家航母的粗犷线条。

“他们的精神力场有致幻功能，我的失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队长，你不要太苛责他了。”李昕接过手柄，冲狼爵使眼色，“别紧张，先打完这场再说。我们稍后再统计损伤人数，牺牲在战场上是难免的，你经历得多了自然会懂。”

她的声音太轻柔了，是狼爵永远抓不住的风，却又像扎根在记忆远海中深刻的树根。在半场失败的人生赌局里，丧失的筹码再多，却总有一张底牌是他愿意孤注一掷的。

火势蔓延向了航母的燃料库，弹射器也被炸得面目全非，航空力量损失了一大半。CIC下令无人机编队做诱饵，开启反射镜面迷彩，将敌机引向预设轨迹，拖到恒星级精神力武器进度条加载满的一刻。机甲编队刻意绕过了那两艘敌舰，优先攻击敌方的舰载机。殊不知海盗们利用人类的思维惯性脱去了迷彩，精神力场已被布置好，并已在舰队周围布置好磁环，注入了能量，电子束贯穿舰队，形成了动态磁铁，整个舰队穿过磁环，被加速得晕头转向，随后舰艇之间无头苍蝇般地相撞，烟花此起彼伏地爆裂。

“撤退！所有人，将武器熄火！熄火！全速远离航母，越远越好！你们有能耐的话，就随便找颗星球着陆！再次重申一遍——”通讯官的吼叫从耳返里传来，他们拉上滤波器，提高了电感，才让信号不受异常天象的影响那么断断续续，“精神力武器已蓄能完毕，我们准备和对面同归于尽了！”

李昕带着狼爵进入了总精神网络。他看到了地火翻涌的孤漠，隆起的火山正向外喷吐着岩浆，好似血红的心脏，随着每一次跳动，地面都随之震颤——它已经活了起来，剑拔弩张间随时预备爆发。

随后粉色的气云团以航母为中心向外蔓延，和恒星的死亡一般壮烈。爆炸开始了，敌人的精神力场被炸毁。他们远远观望，随后，当内部的压力不足以支撑星球的坍缩，没有逃过的敌方舰船均被强大的引力吸入，进入视界向奇异点迫近，由于物理法则的失效，他们成了背景板上亘久不变的成比例压缩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