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他怎么会在这？

墨予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坐着宴席上的那人，左手无意识地抖，突然狠狠地拽下了腰间的玉佩，右手勉强端起面前的酒杯，随后一饮而尽，脸色却苍白得很。

身旁的侍女默默上前，一手暗暗地按住他直发抖的左手，一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安抚他吃下药丸。

“王爷还是小心些吧，注意身体，不能再像当初……”侍女轻声细语地嘱托，说到一半余光却像是注意到什么又住了嘴。

两人的动静不算大，但还是引起了旁人注意。于旁人眼中，闲言碎语自是有的，但在皇帝面前，尚不敢妄议。可落在慕云凌眼里，却如同针般刺痛了他的眼，心中泛起几分心酸。

他的身体何时这么弱了？这才几年，竟已经到了时时服药的时候了？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同他说，可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了。

慕云凌苦笑，望着前方却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暗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便打算早点离开这里。

“微臣不胜酒力，恳请陛下允微臣出去透口气。”他向皇帝微微抱拳行礼，皇帝摆摆手，示意请自便，面上却有几分不悦，偏头同周边大臣继续议事。

墨予澈的目光从发现慕云凌开始就没离开过他，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追上去？那不就意味着这几年的问题都算在自己身上？这可不行！可不追，自己又舍不得，这么多年了，他一封信都未给过自己，自己难道不该找他讨个说法吗？

墨予澈越想越来气，终于，他还是遵从本心走了出去。在他走出去后，皇帝似乎早就料到墨予澈会出去，暗地里早就派人跟上了慕云凌，又遣人跟着墨予澈。

他这个弟弟，惟重情义，心又太软，迟早被人骗啊。

慕云凌又死心塌地地做了那么多，却又不敢让人家知道，实在是木头一枚。

两个傻瓜，还得朕来帮一把。罢了，也算是弥补他们了吧。

墨予澈循着宫人带的小路径直走去，待瞧见那人身影时却又驻步不前，只见慕云凌停在一棵梅树下，望着一处出神，鼻梁高挺，双唇紧抿成线，显得更加坚毅和执拗，眼眸却闪着说不清的光。

他望着这颗梅树，身为武将，一时间竟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个人，待回神，才注意来人红衣似血，脸色却苍白得不行，衬得人更加瘦弱，眉眼如画，仿佛天生便容于这世间。

瞧见他，慕云凌下意识的后撤了半步。墨予澈瞧见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心下泛起一丝苦，不由嗤笑道：“本王是瘟疫吗？竟惹得慕将军一而再再而三躲我。”

身份有别，慕云凌自己却未曾想过，魂牵梦萦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竟会是这般狼狈模样，终归是他不配，他本不该来此的。

“臣不敢，臣尚有军务在身，不便在此多留，还望王爷恕罪。”慕云凌下意识想离开，可心中贪念自见了墨予澈便未曾减过半分，他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说罢，他抬腿便走，像是老鼠见了猫——落荒而逃，可他想走，墨予澈会放过他吗？不可能，当初是他先逃避，墨予澈绝不会再一次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

由于力量悬殊，墨予澈想拦住他却又拦不住，只能死死地攥着人家衣袖，衣袂翻飞，二人的衣裳如出一辙，仿佛生来便是一对，衬得梅树下的雪异常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