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难逃劫难,双生镜,既是缘,也是劫。
蔺不宁消散于天地间,走得毫无悬念,没来得及打声招呼。
阴阳两隔,曼珠沙华,叶不期花,奈何桥畔的苦情人,两世挣扎,相爱相杀。
安序语做了一场梦,他登基,他临朝,他们结为连理,共赏大安朝江山胜迹。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恩爱两不疑。
没有野生系统的从中作梗,加之锦鲤老大古衢筝的死亡,几年来突飞猛进的同类组织顷刻化成一盘散沙。
遮掩住的真相浮出水面,精神干扰一夜崩溃,扯开迷蒙的纱。
自动忽略的丑闻和惨案重归大众眼前,也不再查无所踪。
世界意识滚过来擦屁股,抹除系统留下的痕迹,将一切恢复正常。
愤慨、惊叹、唾骂,痛心疾首、口诛笔伐、人人喊打。
警方介入控场,以防群情激愤,有丧失理智之人暴乱。
网络一片乌烟瘴气,安序语埋在家里,鼠标一点,给观众和官方加料,权倾地下世界的安家,这颗擎天大树,轰然倒塌。
一次彻彻底底的洗牌,世间再无安家。
凡是涉黑产业,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林雪忙着结案,对于公子的离开,她很是可惜,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次没能见到,那就期待下次吧。
懿靠墙刷着平板,目光触及最新报道,无声叹气,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终身悔恨。
风风火火一段时间,渐渐风平浪静,好似怒火平息。
“滴滴滴……”闹铃声响,蜷在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适应着眼角的酸胀,伸手关掉闹钟。
屋里不透光,昏暗中摸索着下床,恍恍惚惚推开洗浴室的玻璃门,开灯,待刺激减弱后,对着正前方的半身镜,看清自己乱糟糟的模样。
这鬼样子,不宁会怪他的。
强忍着泪水洗漱完,打理好背上行囊,开始收缴锦鲤分点的旅途。
渡桓高中的退学手续昨天下来,校长默默拍了拍他的背,想安慰,最终败在无言。
从家财万贯到一无所有,他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金枝玉叶的少爷学会省吃俭用,还有沉默寡言。
他混迹在俗世凡尘,却游离于人心之外。
相国曾说,权利将你我二人拘泥于皇宫,不若趁着机会难得,一起出游,踏遍千山万水,览遍大好河山。
如今无双不在,他就做他的眼睛。
……
大安朝国祚绵延,安凛帝安序语和他的儿子安宁帝安倾久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千秋万代。
野史记载,安凛帝与当朝国师暧昧不清,小皇子殿下竟是两人共同收养,还因孩子姓甚名谁吵过一架,满朝文武一脸荒唐。
厉嘉九年,安宁帝拽稳朝堂,不顾泱泱众口,将母后的衣冠冢移至皇陵,同父皇合葬,亲自题字,拟的稿纸写废一篓子。
正史未有更多叙述,而大安皇陵一直查无踪迹,以此两人的确切关系一度成谜,史学界争执不下,吵得面红耳赤。
……
那是落魄无人踏足的小街区。
发出聒噪声音的吊扇,挤在一起的狭小生存空间,老旧的桌椅,昏黄不够亮堂的白炽灯,一台已被市场淘汰的电视机……
从早到晚,日复一日,一年四季,就困在谋生的囚笼里。
辍学打工,仍是不够还清养父在外欠的债务。
社会折弯他的傲骨,剐掉他的尖刺,磨平他的棱角,但他初心未变,只是比别人活的更加用力。
他从未低人一等,还是那个会畅想未来的少年,想继续读书,想改写囫囵的命运,想在十八九岁的年纪里肆意拥抱梦想,去见见他不曾遇到过的,甚至想象不出来的美景。
在地下拳场拼命的时候,全身的血液沸腾、炽烫、火热,肾上腺素飙升,每一次上场都是生与死的较量,危险,却不忤逆天性。
累得躺倒在冷硬的水泥地上,身上挂着彩,望向头顶黑乎乎的夜空,一颗接近枯竭的心又跳动起来,做个决定,至少证明,他不懦弱。
拿命赚到的钱,凭什么拱手送给那群披着人皮的禽兽,不如全部捐给生活困苦的孩童。
既无人救我于水火,那我不如尽情燃烧,化作灰烬,散发余热,替同我一般沉入渊底的人保驾护航。
因为自己受过苦,所以愿意给别人甜,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愿意为别人撑把伞,哪怕整片天还在下雨,前方还有泥泞。
接触的内容愈发隐晦,直到他撞上那场泯灭人性的肮脏交易。
不同县里丢失的十几个幼童,成了渣滓挑选的商品。
装点的光鲜亮丽的人张着嘴,饱含恶意地浏览过一个个衣不蔽体的小孩,恶俗地吞吐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或是其他的变态言论。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蹦出一个词:败类。
伪装、摸排、接头,同警局合伙。
恭敬地端着酒水和违禁物品,停在颓靡的角落,用头发盖住大半张脸,闷声不说话,低头偷偷观察这里的构造和经过他的贵宾。
不能让这群歹徒逍遥法外。
或许是新的这批货质量好,或许是组织警惕心重,情况比他预估的还要难搞。
他被怀疑了,没关系,警察已经摸上来,脑袋上抵着一圈冰凉,那个背部纹着青面獠牙的男子没有开枪,哦,原来,是友军啊。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们自己玩得花,他偷偷摸摸掺点恶心东西不过分吧。
一个个烂成臭泥,迷乱成蛆,还有的扛不住睡成死猪。
为了让这些座上宾尽兴,组织的人撤出,守在外面的走廊,被援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
护着出来的孩子当中,有个小女孩令他印象深刻。
在一众哭闹声中,她板着小脸,面无表情,见他看向她,一点也不露怯。
那眼神,倍感熟悉,又狠又冷,有一股不怕死的疯劲,像濒死时舍弃退路的狼王,破釜沉舟地展露骨子里的凶性。
凌厉地一抬眼,如同蛰伏的狩猎者高傲地抬头。
他觉得挺可爱的,蹲下身与她平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淡定地瞥一眼给他,清寂软糯的嗓音无起无伏。
“漩欢,我叫陌漩欢。”
贩卖人口的地下组织,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买凶杀人,身死街头,被抛尸,暴雨冲刷掉不公的证据。
他一只飘,流浪的日子里,有幸在渡桓高中遇见他。
一双异瞳,说是可以窥探冥界的阴阳眼,又被称之为双生镜,能够看破一个人的灵魂。
前世今生,他上辈子竟是地位尊贵的国师大人,同大安朝的陛下相爱。
陛下要这天下,设下名为爱的骗局,只身入局,精于算计,最后输的一塌糊涂的人却是自己。
相国知晓皇帝所求不过是这偌大的王朝,他想坐稳帝座,那么势力庞大的国师一职,以及前朝余孽的尴尬身份,于他而言便是巨大的威胁。
他们心中清楚,却不肯戳破,假装情谊浓厚地演戏,站在政敌的立场上,死死纠缠,做着爱人间的亲密事。
他倒底沦陷,甘愿欺骗自己,入帝王的牢笼。
国师善论神鬼,莫名的不甘心扎进骨血,帝王生得阴阳眼,持有双生镜,大安的劫可以我身破,但陛下的劫难呢?
双生世界,触碰鬼神的禁忌,陛下,我要你,死心塌地……
还清百姓的恩与怨,新的一世,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帝王心术的试探和为臣之道的伦理禁锢。
这一世,我们是自由的。
假若陛下当真无意,蔺不宁便会消失于两方天地,以身挡劫,硬扛命数,是豪赌,若你不曾倾心,这就是必死的局。
还好你来了,阴阳两隔,也好过魂飞魄散。
我爱你,不惧流言蜚语,不惧生死劫难。
我可是,耗尽耐心和勇气,奔赴一纸无法开花结果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