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昼夜兼程,终于赶回了侍郎府,柳元丰下朝回家时,柳浣卿正要扶着柳夫人下马车,见他来了,便抿唇一笑将位置让给了他。
柳元丰亲自上手扶住柳夫人,神色温和:
柳元丰“夫人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
柳夫人“我倒没什么辛苦的,只是谁能想到,这去了一趟贞女堂慰问,倒搅出了许多风波来。”
柳夫人下了马车,和柳元丰握着手往侍郎府内走去,知道父母要说些体己话,柳浣卿微微欠身,行礼告退,也没打算去打听父母之间的闲话。
夫妻多年,柳夫人才是最了解柳元丰的那个人,有她在,姜梨的事情必然能圆满解决,那柳浣卿便不必多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萧蘅上奏疏给洪孝帝,检举贞女堂与人犯勾结,暗藏赃款,柳元丰也在掺和其中,上了一道折子,直戳姜元柏的脊梁骨。为了撇清干系,姜元柏不得不和季淑然商量着将姜梨提前接回府中。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萧蘅借了她半副国公仪仗,将她风风光光地送回了姜府。如此一来,倒没什么人敢说姜府与人犯有关了。
因着害怕打扰了姜梨,柳浣卿并未在她回家的第一日就上门拜访,而是在次日才遣人送了拜帖,礼数周全地告知姜府,她要去看看姜梨。季淑然并未阻拦,于是柳浣卿顺利登门。
拜见过姜老夫人和姜夫人之后,季淑然身边的孙妈妈亲自引着柳浣卿到了姜家给姜梨安排的住处:
孙妈妈“柳娘子,这边是二娘子的院子了。”
抬头望着上方悬挂的匾额,柳浣卿微微一笑:
柳浣卿“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芰荷。当真是个应景的名字,十分雅致。”
孙妈妈“哎呦,还是柳娘子学识渊博,这诗词歌赋啊,那是信手拈来。”
柳浣卿但笑不语,一步踏入了芳菲苑,薛芳菲正在正厅里饮茶,见她来了,连忙上前相迎:
薛芳菲“玉儿,你怎么来了?”
柳浣卿“早说要来看你的,只是娘亲怕你昨日归家,凡事不曾打点妥当,便今日才来。”
伸手取过仲春捧着的礼盒,柳浣卿递给薛芳菲:
柳浣卿“娘亲和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贺礼,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意选了些衣裳首饰。待过几日你得空了,我再约你出去逛逛,届时喜欢什么,再买便是了。”
薛芳菲“柳姨对我已是万分尽心,怎好叫你们再破费呢?”
柳浣卿“不要紧的,这些都是为了庆贺你平安回到京城。我方才拜见老夫人过来,听她提起你,想必也是一直思念着你的。如今你回来了,日后承欢膝下,祖孙和乐,岂不是人间美事?”
薛芳菲淡然一笑,并不多说什么。柳浣卿不在姜府,并不知道她被季淑然隔绝在这个院子里,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姜老夫人,只怕季淑然也是害怕她得到老夫人这个依靠,日后拿捏不住她。
孙妈妈还要赶着回去照顾季淑然,薛芳菲命桐儿送了她,拉着柳浣卿坐到绣凳上,与她闲话:
薛芳菲“此番能顺利归家,还是要多谢柳姨与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柳浣卿“只是举手之劳,倒也不曾麻烦,你不必记在心上。”
柳浣卿打量着四周的陈设,见有些朴素,不禁问道:
柳浣卿“我这一路走来,见姜府花团锦簇,怎么你这里却如此单调简朴?”
薛芳菲“花团锦簇?”
柳浣卿“是啊,你府中三娘子即将及笄,笄礼遍邀京城权贵,就连我府中都不曾落下。怎么你这个做姐姐的,却好似全然不知情?”
姜家三娘子便是季淑然所出的女儿,名唤‘姜若瑶’,她是季淑然和姜元柏的掌上明珠,自小顺风顺水。姜元柏位高权重,姜若瑶的笄礼,自然也是京城里的盛事。
薛芳菲“看来,父亲与母亲是不愿让我出席。”
否则不会将她瞒的死死的。
若非今日柳浣卿上门点破此事,只怕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柳浣卿“三娘子是你妹妹,她的笄礼本不该绕过你的。”
柳浣卿抿了抿唇,又害怕薛芳菲伤心,于是转口安慰道:
柳浣卿“姜大人和姜夫人许是担忧你刚回京城,不曾接触过这些,一时难以适应吧。”
柳浣卿“到了那日,你若是无聊,便打发桐儿去寻我。我来同你作伴。”
知道她是一番好意,薛芳菲只是含笑摇了摇头:
薛芳菲“你来赴宴,怎好提前离席?玉儿,你不必担忧我的,我可比你想的要坚强许多。”
想也知道这是姜梨那个继母搞的鬼,但薛芳菲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她自然有破局之法。
柳浣卿“我自然信你。”
柳浣卿“前几年你都在贞女堂,也不曾办过笄礼,我瞧姜家也不像是要为你补办的模样,所以带了一样东西给你。”
柳浣卿从荷包里取出一支花钗,又摘下自己头上的那一支,将两支放在一起给薛芳菲看:
柳浣卿“这是叶姨临终之前托娘亲一起打造的,原是为了在及笄之日为你束发的,只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你去了贞女堂,这支花钗就一直留在娘亲那里。今日她特意找了出来,命我带给你。”
她微微一笑,神色温柔:
柳浣卿“阿梨,及笄喜乐,平安勿恙。”
这句话虽有些迟了,却所幸还是能有说出口的一日。只是柳浣卿不知道,真正该听到这句话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薛芳菲望着那支被特意打造成梨花样式的花钗,倏然红了眼眶,山茶与白梨,这原本是两位母亲对自己女儿的爱与牵挂,可如今,姜梨却再也看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