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送走了常佳佳和贺骞之后,荀晔又向他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郁洲笑的眉眼弯弯一边给顺子梳毛一边说:“你今天怎么老说谢谢,过生日而已,我看不见,没什么能为你做的,而且要是没有佳佳来帮忙这顿饭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
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被我铭记于心的日子,像我这样迂腐的读书人,总是把学术研究当做全部,我眼睛看不见了之后仿佛人生就没有了方向。”
紧接着他又问荀晔:“你知道比黑暗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正当荀晔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又说:“人总是会害怕未知的东西,就像我对未来的迷茫,在我失明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所以我需要铭记一些事情来对抗这些莫名其妙的恐惧。”
荀晔被他的一席话所触动,大多数时候荀晔都是一个随性的人,他没生病的时候愿意去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他并不担忧自己的未来,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都能够坦然接受。
就像他的了这样的病从消化到接受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这本质上并不是一种坦然而是对于生命的漠视。他从未拥有,所以更不害怕失去。
他半天没说话,郁洲开口问道:“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傻?”
荀晔回过神:“没有,你的想法或许才是大多数人该有的人生态度吧!”
这话让郁洲充满了好奇:“为什么会这么说?”
荀晔想了想笑了:“因为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过,如果不是你今天提起,我也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
“那现在呢?”
“也没有,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他问郁洲。
郁洲笑着,他很温和:“不会啊,如果你是一个很无趣的人,那我的一切都不能称得上饱满。”
他用这样的方式否定了荀晔的自贬,因为在他看来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段不凡的赞歌。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郁洲还是像往常一样做一些事来消遣时光,他总是那样温和。
但是他说的话就像荒野得到了浇灌,让荀晔原本贫瘠的内心有了生机,也就是这一天,他突然开始思考生命,或许在他苟延残喘的这一年能有答案呢?
这天晚上,他罕见的失眠了,脑子里不断回响郁洲白天说的话,疾病导致嗜睡在今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走到阳台,月光顺着窗子照进来,温和静谧。
这个点郁洲已经睡熟了,他的作息可以称得上是非常老年化了,但是不可否认这种作息很健康,连带着荀晔的作息也矫正了。
荀晔从抽屉里翻出半包烟,已经干了,自从他查出了这个病,很久都没有在抽过烟。
他点了一支,那一点星火明明灭灭,成了寂静的夜里独到的风景。
他把烟头拧灭在了许久不用的烟灰缸里,拨通了贺骞的电话,意料之中的,电话那头的人还没睡:“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不舒服?我现在过去……”
荀晔突兀的声音响起:“帮我联系医生安排化疗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你……想通了?”
“嗯。”
贺骞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雀跃:“行,我明天就联系医生。”
“嗯,早点睡。”
***
他的主治医生效率高的出奇,贺骞刚联系他,第三天医生就给荀晔安排了化疗。
医生似乎也是可惜他才只有二十八岁,特地强调了院方也在问着骨髓,还建议他住院,荀晔拒绝了,他不回家的话家里的一个人和一条狗怎么办,当然他并没有向医生说明这些。
化疗的这天郁洲还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觉得荀晔真的是鲜少能跟他产生共鸣的人,只是他不知道荀晔要去做化疗,去一次少一次,就像他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
荀晔真的低估了化疗带来的痛苦,他头晕恶心,全身疼得似乎要炸开,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疼,化疗的过程中,疼痛就如潮水一般一遍一遍朝他汹涌而来。
这些疼痛和骨髓穿刺比起来也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如果当下让他面对死亡,他会觉得死亡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走的时候跟郁洲说很快就能回去,但是化疗结束后,他都没办法从床上坐起来,医生还是建议他住院。
此时荀晔已经说不出话,他脸色惨白,唇色几乎和脸色相近,但他还是倔强的摇头。
医生又将目光专向贺骞,贺骞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郁洲一直从早上等到了傍晚,最后是贺骞打电话告诉他,荀晔今天有事回不去了,郁洲才没有执着的再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