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最后一片雪花落在北冥雪身上,仙雾飘渺,遥远的山峦若隐若现,萧疏的梨树下,风雪掩埋了她大半个身子。
一女子缓缓走到北冥雪身边蹲下身,轻轻擦去她脸上融化的雪水,女子身着紫色对襟长衫,裙摆绣着紫藤花随风飘舞。
女子的发髻间溜过一缕阳光,北冥雪的睫毛轻颤,见女子眉眼弯弯,笑着将她身上的雪拂去。
“你是谁?”北冥雪警惕的躲开。
女子的手悬在半空,表情微微一滞,温声道:“原来你还不认识我呀!”
刹那间,沉沉的天空压了下来,阳光陡然消失,面前的女子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远处那片梅林,暗黑气息翻滚涌动,北冥雪撑着梨树站起身,那女子将一件物什扔向空中,身旁的神农兽化作一颗血红色的宝石,与那件物什融为一体,巨大的星盘中央,女子裙袂飘飘,面色凝重。
“扶桑之光,归于四方。”
以神灵,祭天地,请苍天,护众生。
女子缓缓闭上眼,北冥雪骤然睁圆了双眼,那女子的容貌与她实在是太像了。她向法阵跑去,想将女子拉出来,奈何,阵法形成,旋转着扩大到了她脚下。
“快醒过来吧。”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北冥雪被刺眼的白光包裹住,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那女子是谁?为何两人的容貌如此相似?
北冥雪翻身下床,梦中的一切仿佛真实发生过,寒气入体,她反手关上门,靠着门缓缓滑落。
黑暗中,男子清润的嗓音传来:“扶光神做噩梦了?”
北冥雪盯着屏风,宋玄清和夫诸踩着木制地板走来,他伸出手,将她拉起。
“你刚说什么?”她逆着月光,清晰的看见了宋玄清眼底的星河。
宋玄清从背后拿出一面铜镜,揽着她的肩面向窗外,将铜镜举在她面前:“额头上的,是扶光神的图腾。若是你不信可以回去问你的父亲。”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她,异常的平静。
梦境中,那女子的额头上也有这样的图腾,那么她的未来,也会和那女子一般,召唤法阵,献祭生命。
“你怎么知道?”北冥雪眼眸幽深,眸地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他耸耸肩,带着夫诸离开了房间。
月色里,雾色蒙蒙,裹挟着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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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凝翠,修竹摇青。北冽疆的污染问题得到了解决,修整一晚后,女娲星船驶向北冥雪庄。
将北冥雪安全送达后,南宫问天便立刻离开,问雅失踪这么久,只有将她带回家,才能让家人安心。
北冥正欣喜地来到雪庄外接北冥雪,却在看到她额头上的图腾时,面色惨白,愣在原地,脚下像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父亲,先回家。”她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不适合在这里问,她扶着北冥正缓缓向雪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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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逸得知问雅平安到消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推了好多公务,又买了糖葫芦等在城外。
女娲星船扬起一阵尘埃,南宫逸将糖葫芦护在怀里,心中暗骂南宫问天这个臭小子做事真是毛燥!
南宫问雅一下星船便扑进南宫逸的怀里放声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问雅,没受伤吧?这几天饿坏了吧?”南宫逸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
南宫问雅啜泣着,一口咬下山楂,不等南宫问天下来,南宫逸拉着问雅往城内走去,一路上又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儿。
平安坠,保佑将来平安顺遂。南宫问雅将玉坠放进衣领,将吃完的糖葫芦签子包好,一直拿回家里的小厨房,当了小份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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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府的藏书阁,这是北冥正严令禁止他人踏入的地方。
如今,他一路沉默,带着北冥雪来了这里,很多书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推开门,檀香萦绕鼻尖,古朴的窗棂下,仿佛坐着那名紫衣女子,纤纤玉手拂过琴弦,琴音曼妙,穿过层层帘幕,女子微微笑着。
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古筝前,空无一物。
“父亲,怎么今天带我来这?”
她盯着墙上挂着的画,久久出神。
画中,少年微低着头,脸上的笑意略带拘束,目光不自觉瞥向一旁的少女,两人中间隔了点距离,似乎不太敢靠近,少女望向前方局促的笑着,默默牵住少年垂在身旁的手。
可叹星海横流,岁月成碑。画中人终究没有执手到白头。
北冥正没有接她的话,他如今也才过不惑之年,却满头白发,显得比同龄人苍老些。
画中的他带着少年特有的傲气,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发鬓斑白:“阿雪,我看你们打败玄天邪帝后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架古筝,是为什么突然想弹了?”
“一时兴起罢了!”北冥雪别过头,世人都说北冥小姐蕙质兰心,却不知北冥小姐听见酒楼里传出的乐曲,也会羡慕旁人有这样一手才艺,便让神农兽悄悄寻了古筝来。
“一时兴起坚持了好几年也是不容易,不过,我曾听过你弹的曲子那架古筝音色不太好,这楼阁中有一架,音色极好。不过已经好久没人弹奏了,今天允许你把它带走。”
北冥雪望向窗棂,风吹起帘幕:“是那架吗?”
她掀起帘子,走近细看,那架琴做工精致细腻。
漆面都是通过多道漆打磨而成,没有异味而且光滑,手感很好。
北冥雪顺势坐下,右手弹弦,左手做回滑音。回滑音持续的时间较长,整个回滑过程能清楚听到音的变化,而且左手完成动作离弦后,仍能听到余音。无论是右手弹或左手修饰时,都未出现任何杂音。
这架古筝与阁楼内其他物品格格不入,筝上未着一丝灰尘,似是每日都有人擦拭。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我不会弹,不然就留在房间里了,既然阿雪喜欢,不如给你。”北冥正看着阿雪那与晚秋七分像的面容,不禁想起多年前,他在政殿办公,她在隔壁弹琴,故意弹得很大声,想让他听见。
北冥正一直避讳在儿女面前谈论他们的母亲,这是第一次。北冥雪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又窒息。
“她是扶光神,扶桑之光,普照大地,是封印邪恶势力的重要力量。”
北冥雪定定的望着他,眸中噙满了泪水:“母亲她一生下来就是对抗邪恶势力的工具吗?”
北冥正无可否认,平静的看着她额间的图腾。
扶光神,注定要牺牲吗?
天定的,一定。
“阿雪,如果同样的命运也降临在你身上,你接受吗?”北冥正无法想象,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要为了世间和平一次又一次牺牲在他面前,他不忍,却什么都做不了。
梦境中的景象在北冥雪脑海中炸开,扶桑之光,归于四方,她将化作世间最后一缕光,驱散黑暗,还大地光芒。
“您是说,我也是扶光神,将肩负和母亲同样的使命,献祭封印元始天魔吗?”
北冥正背过身:“如今不比远古时代,邪恶势力越来越猖狂,原本上百年才出一个的扶光神,竟在短短几十年出现两个,这是我未曾料到的。”
北冥雪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如果,我能彻底封印元始天魔,扶光神是不是就不会再诞生?就不会再有人必须献祭才能守护和平?”
千百年来,女娲与元始天魔的斗争从未结束,明的,暗的,光明与黑暗相生相克。
“阿雪,邪恶势力是不可能永远被封印的!这世间不可能总是那么多善良,千百年都没有人能够做到!”
“为世人拼一个河清海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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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元四年,北冥正带兵守卫雪庄,临行前,晚秋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再等等。可雪庄百姓安危不容等,他承诺晚秋会尽快赶回来。
曾以为是短暂的离别,很快会再相见,却不知他们的故事将永远缺一笔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