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咒力凝成的帐所笼罩的环境,自是带着些许伴随黑暗而来的惊悚。
就像此刻,在敌人消散后兀地出现的黑色的茧状物,同时散发着的可怖气息令人有些忌惮。
“伏黑……那是什么?”
留有浅褐色短发的少女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只是紧握钉锤的手和略显颤抖的尾音显示了她的惧怕。
她问话的黑发少年也大差不差,沉默且凝重的结起手印,蓄势待发。
原本同他们一样警惕的虎杖悠仁却突然散了拳上的咒力,带着不确定的神情挠了挠自己粉黑参半的短发,“可是,我从上面感受到了一股亲切的气息啊?……”
他皱了眉,迟疑地将自己的答案告诉诧异的两人。
“……有点像——”
空气在这一瞬出现了波动,在三人的目光下,那茧开始寸寸崩裂开来,浓郁的咒怨像是疯了般冲出,压的人喘不过气。
是特级。伏黑惠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缘由。
他的脑子在疯狂转动,试图想出办法让自己的同学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手机在刚刚打斗的过程中意外报废,没有办法联系五条老师;且以他们刚刚的消耗生的希望十分渺茫。
办法只有两个,一是拖到帐外的伊地知先生觉察不对,通知五条老师;二便是……那个他还未调服的影法术。
咒术师都是疯子,在三人组中看起来冷漠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变换了手势,眼睛紧紧盯着那巨大的咒胎,禁忌的咒文到了嘴边,“布留部……”
然后,他顿住了。
伏黑惠沉默。伏黑惠收回了手印。
只见那咒胎骤然炸裂,在咒灵真容出现的一刻,无数咒怨同时消散,在人形的脸上蔓上咒纹,又在下一秒隐去。
银白发的神明睁开了无神的蓝瞳,轻轻落在了目瞪口呆的三人面前。
“……惠?”
五条悟感受到熟悉的咒力时,不确定道。
被点名的伏黑惠顿时觉察到两道炙热的目光,头皮有些发麻,只好应道,“我在,五条……老师。”
听见久违的声音,五条悟似笑似哭的垂下眼,又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着,“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活生生的啊,活的好好的啊。
他的罪,那七十亿咒怨,死的有普通人,也有术师。
[“五条先生,津美纪死了。”
黑发少年看着眼前狼狈的大人,眼底翻涌着悲痛。
曾经的咒术师排斥着罪恶的咒怨,连着组成他身体与生命的咒力散开来。咒术师看向少年,即使他知道这是他的养子,但在血色的视野中,少年成了猎物。他只能驱赶他,越远越好。
伏黑津美纪温热的血液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手上,他道,“惠……走远点。”]
人是复杂的,就像少年猜到杀害自己姐姐的凶手,却仍扑向他一样。
少年死了,化作了数亿咒怨的一员,伸着枯手,妄图把那个高坐神坛的五条悟拉下来,同他们为伴。
但最终,他向挚友显示了所谓“大义”,那没有诅咒的理想乡。
没有人阻止他。
身形高挑的诅咒向三人张开双臂,“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不可以也没关系的,他知道为什么。
“呦西,你们亲亲的五条老师来救你们啦~感动吗?我可爱的学生们……诶?”轻佻的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出现的咒术师在看到与自己容貌一样的五条悟时,嘴角慢慢拉直,绷成一根冷硬的直线。他缓缓将眼罩摘到颈间,一双璀璨的六眼冷然盯着对方死寂的眼睛。
五条悟依然淡笑着,对突然出现的同位体没有丝毫意外。
神子对自己保护范围内的人向来重视。
[五条悟]将自家学生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依旧不语。
他看到了太多,不知从何问起。
无论是与咒怨混为一体的躯壳,还是明显失明的双眸,都过于越界了,对这个破烂的人来说。
两人就这么对峙下来,剩三小只面面相觑。
两……两个五条老师?!
笨,怎么看对面那个都是咒灵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算了。
也就是[五条悟],才能给人以如此大的安全感。
“呐,五条君。”终究是五条悟败下了阵,收了笑,“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早就习惯了妥协。
或者说,他早已违背了身心原则,死在了过去。
什么啊。
[五条悟]冷笑,“原来另一个我是懦夫吗?”他心里的不爽全都体现在愈发灿烂的笑容,“那你说说,你的六眼呢?”
“送人啦——”五条悟恶劣的拖长声音,“它很珍贵,不是吗?”
咒灵的特性是什么?当然是恶意了。
“送谁了?”
“送——……”是谁?
五条悟可疑的顿住了,[五条悟]了然。他“啧”了三声,暗里嘲笑对方连自己的记忆有问题都未察觉。
他不是轻视,反而是对这个人的自由有了羡慕。但他没法抽身而去,因为他有了羁绊。而成为诅咒的条件,是庞大的负面情绪化作的咒力。
六眼推测出的信息是,这个人的命运轨迹直至去年平安夜与他完全一致,却出现了两个分支,两个结果。那么,是什么干扰了最终呢?
[五条悟]眯了眯眼,可真令人……“嫉妒”啊。
果然还是暴力点比较出气,他心里的小人认同点头。
成熟的教师决定将人拐、不是,带回高专,亲自监视,但面上还是不显半分。
即使没有六眼,五条悟对自己到底还是了解的,自是差不多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便笑道,“那么,你会怎么处置我这个特-级-过-咒-怨-灵呢?”
“放心啦,不会让你遭受老橘子的毒手的~”[五条悟]一秒变得笑嘻嘻,速度之快令人惊叹不已,“那就走吧,惠你们乘伊地知的车回去,至于我和他嘛——”
[五条悟]的语气不怀好意,“相信诅咒大人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是。”就算对情绪不敏感也难免被鸡掰猫给恶心到。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看似懒洋洋挂在五条悟身上,实则在用六眼观察的人轻嗤一声。
成了咒灵也是个短命鬼什么的……真是太失败,太讨厌了。
他们最终选择等辅助监督的车。
“所以,在你成为咒灵之后发生了什么?”[五条悟]对他一身咒怨很是好奇。
白发诅咒对偷偷投来目光的辅助监督一笑。
早晚都得来一遭的,“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全世界杀人?林林总总有个七十亿,就当帮忙疏松一下人口密度了。”
哦豁,还是个高危险人物。[五条悟]暗暗挑眉。
“那还真是个大麻烦啊。”
前面的辅助监督开始瑟瑟发抖。
按理说,他是正派阵营的,对方纯纯半路转去当反派,听了这大言不惭的言论应该震愤的丢出技能开打,当场祓除最好。
可惜他们都是五条悟,还是对高层极度不爽的五条悟。更何况出了事也没关系——
他可是最强的。
[五条悟]好心情的吹了深口哨,旁的人却将头低下,陷入思绪。
自己为什么会去当老师呢?明明是最烦这些了吧。
——因为他急切的想要证明有另一条路通往未来,想要推翻挚友的“大义”,想要保护所有相识的人。
但最后,他们都错了,直至死亡,再醒来。
一个生而麻木,一个灵魂崩溃,可悲又可笑。
他们自愿走向毁灭。
“到了哦。”
咒术师的声音响起,他收回思绪,跟着下了车。辅助监督只将车开到山脚,想上去还得自己爬。
不过,他们可是五条悟。
只觉咒术师将手搭在自己身上,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脚就落在实处,同时而来的是[五条悟]轻快的叫喊,“夜蛾!这里~”
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粗犷沉厚的声音,“悟,你又把哪个大能拐来了?!”
“老师的事怎么能叫拐呢?我那是替老橘子们挖掘人才!”
“那这个又是谁?!”
“夜蛾你的脑子终于被老橘子给吃了么?这么英俊一看就是另一个我啊!”
“……”
夜蛾正道无视了白毛教师一脸惊恐状的叫唤,转而看向一旁安静的人。
——看脸的话确实是五条悟,如果是性格的话,倒是反常的乖巧……
五条悟感觉到夜蛾的目光,下意识顺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道,“没事,如果老橘子偷了夜蛾你的脑子我一定给你抢回……”
夜蛾正道:“……”
[五条悟]:“……哇哦。”
五条悟摸不着头脑,只能默默闭麦。
夜蛾正现在只想给那个觉得五条悟乖巧的自己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