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咳咳——”
那股力量太过强硬,好似直贯穿胸膛。张岱岳不受控制地呛咳几声,不疼但五脏六腑都不舒服,是一种侵蚀四肢百骸的酸胀窒息感。
他一边说着“仙君饶命”,一边在心里想着尘不到刚才问了什么。
好像在问是不是他传的流言?
流言........
流言........
是他传的又怎么样。
尘不到说那是流言,那明明是他亲眼看见的现实!
张岱岳费劲地抬头想说话,却瞥见了两只交握着的手。
他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心里又生出来讥讽。
他们好像一直是牵着的,只不过有衣袖的遮蔽他没看到,现在被威压镇着伏在地上才无意瞥见。
藏的真好。
他从嗓子里发出几声讥笑:“怪不得......”
怪不得尘不到看见了那些还会心疼闻时,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什么光风霁月,不染凡尘的神仙,都是假的!
山下那些人都眼瞎,居然将这样的人奉为神仙供着,简直蠢到极致!
尘不到虽然问了他,心里却清楚就是张岱岳,所以并不在意他承不承认。张岱岳出声的时候也只是瞥看了一眼,问:“怪不得什么?”
张岱岳自然不敢真的当尘不到面说“心里话”,勉强直起身只是一个劲地说着饶命之类的话。
“仙君我知道错了,求您宽恕。”
说的很是无辜可怜。
尘不到听着这些求饶心生好笑,这个人果然一如既往的怕死。
这一世张岱岳如果不修邪术,好好还债的话他自然不会无故要他的命。
只是......欠闻时的不能不还。
他收了力说:“不必求我,你该求的人不是我。”
张岱岳错愕地抬起头,就见尘不到将闻时拉在他前面几步,说:“你应该给他道个歉。”
闻时和张岱岳两个人一时间都愣了。
闻时是没想到尘不到的行为,他居然这样护着自己。虽然惊讶,但很高兴。
张岱岳则是没想到尘不到会直接把闻时拉到他面前,他现在这个姿势就像是在给闻时......下跪。
他可以给尘不到跪,可闻时只是一个和他同辈之人,他凭什么跪?
而且是闻时招惹他在先。
那天他去求尘不到救救他,无意看见尘不到竟然以血为印布了个阵。
他曾经听说过以血为印的阵都是极凶之阵,本不明白那是什么阵法居然能让平时布阵连印记都不用的尘不到用了血,就看见了一个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
尘不到面前是一个湖,他站在那里落下最后一颗阵石,湖面上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从四面八法聚集而来浓重的黑色雾霭,将整个湖面侵染,连着这个山坳都成了一片阴沉。
很像骤雨初至的低沉,远黛的花草树石,碧波的潜鳞光影都在瞬息之间埋进了雾霭之中,时隐时现。
可他也是判官,知道那是什么。
那大概是他唯一一次见到那样浓厚的尘缘。
尘不到的一身红袍在这黑压压的情况下就尤为惹眼,他亲眼看着尘不到进了阵,当他触碰着那片黑雾时,却没有任何异常。
还未再次看清,周围的景致竟开始明晰起来,甚至不久之后湖面上回复了一片澄澈,他清晰地看到了湖中红色的倒影。
尘缘不能凭空化散,除非修了邪术。张岱岳几乎是惊悚的,可过后却又多了几分兴奋。
原来尘不到是这样增长修为的......
那么他的天谴是不是也有办法解?
他正想进去拜见,走了几步却无意瞥见一道蓝色身形,那是尘不到的小徒弟闻时。他自然不知道两人发生过什么,只是疑惑尘不到的亲徒居然不敢进去,不是都说尘不到最亲近闻时么?
闻时紧紧盯着尘不到,深情专注却好像含着......温情?总之此刻他应该是没发现还有个人。
张岱岳觉得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况且他此刻心里只有消天谴,顾不上想其他的。
他几乎是期待的走近尘不到,在他身后要跪下。他说:“仙君,求您救救我。”
可他没跪下去,得到的是让他好好还债的话。
尘不到明明有办法却不愿救他,假仙。修邪术还装的一副正派作风。
他不甘心,却只得离开。
尘不到进屋不久他就被一阵风推了出去,到了山脚下。
是尘不到布了结界。
“呵呵。”他轻笑几声。
虽然知道尘不到的实力,但他还是沿着结界四周转,试着能不能侥幸破开。没想到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刚才那个蓝衣服的人,正一下一下往结界上撞,受伤了也不见停。
张岱岳没出声站在闻时不远处看,想着闻时是亲徒居也被赶下来了,他心里忽然平衡了很多,甚至开始在心里取笑闻时。
闻时是傀师界封顶的存在,他原本打算看闻时能不能破开结界他好跟着上去,没想到得到了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他看着闻时在前面试了很多次之后忽然开始哭......
张岱岳惊了。
闻时连哭都是很克制的,没什么声音只是掉眼泪。若不是张岱岳离得近他还真不知道闻时居然会哭。
不就是被推下来了,至于么?
他走进了一些,就听见闻时哑着嗓子喃喃:“尘不到,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那一瞬间张岱岳想到闻时看尘不到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奇怪在哪儿。
想不到闻时居然对尘不到生出了那种心思。
所以尘不到是在赶闻时走,不是他。
先前对闻时的几分忌惮忽然就没了。
他心里忽然就得意了起来,闻时一转身就对上了他满面笑容。没想到自己身后有人,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闻时顿时有些难堪,急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张岱岳却不怕了,方才尘不到那里憋了一肚子恶气正愁无人可发。尘不到不让他好过,闻时也别想好过。
他走过去对闻时笑着说:“闻兄?久仰大名。”
闻时那会儿一直看着尘不到自然是看见面前这个人进去同尘不到说了些什么,所以他问:“你是?”
张岱岳揶揄地说:“我是仙君的外徒,或者说该叫师父。”
闻时沉默了一下,他愿意见外徒却不见自己......
张岱岳觉得闻时是知道尘不到修习邪术的,说:“闻兄傀术如此精湛,不知是不是也用过那个阵?”
“什么?”
闻时不明不他在说什么。
张岱岳有意呛闻时,笑说:“闻兄不必瞒,我知道仙君在用邪术。”
“修邪术虽然悖逆天道,却能提升修为,仙君好手段。”
闻时瞬间黑了脸,这是个什么外徒?他字字句句都在讽刺尘不到。
几乎所有人提到尘不到都会恭恭敬敬称他仙君。而所有判官都会叫他一声师父,除了——闻时他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污蔑尘不到。
修邪术?荒谬至极。
谁都有可能修邪术,但尘不到不可能。
他听不得这些对尘不到不好的话,几乎算得上威胁地看着张岱岳说:“他不修邪术,你以后敢再说这些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张岱岳没想到闻时是这反应,不愧是亲徒,自己都人被赶出去了还在帮尘不到说话。
他有些不满意,开口:“不就是个假仙,他有什么——呃!”
话没说完却感觉脸上一阵撕裂般的疼,闻时用傀线抽了他的脸!
话是说不下去了,因为嘴疼,那道疤从颧骨一直蔓延到嘴唇,唇部甚至直接裂开成两半了。
“啊!”
张岱岳只来得及喊一声就捂住自己的脸,血顺着手背流下来,看起来惨极了。
闻时却一点也不可怜他,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再让我听到一句这样的话,就不是用傀线抽一下就能算了的了。”
张岱岳脸上的疤最后还是没好,因为天谴会让人丧失部分自愈能力,况且后来他也不能解笼了。
隐藏在心里越来越恨闻时和尘不到。又因为闻时的话不敢说尘不到什么,就向山下人说闻时不知廉耻肖想自己师父,后来被赶下山逐出师门还恋恋不忘。
山下人一开始不以为意,直到他给那些人用法术重现了那天他看到的,他们果然开始讨厌闻时,甚至后来提起闻时就是不知廉耻。
他才觉得讨回来了一点。
可如今却要他向闻时道歉,他不愿意。
可他不敢反抗,他想活命。
仗势欺人,他咬了牙摆正姿势,额头贴地做了个真正的标准的跪伏状,声音从地面传来时尘不到和闻时也都怔了一下。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尘不到只是想要这个人给闻时一句道歉,没想到他这个歉道的如此诚实。
闻时:“我......你先起来。”
听到这句话张岱岳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巴不得起来呢,命不能丢,可面子也要。
闻时没再说什么,尘不到却开口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山下那些传言,明白么?”
张岱岳咬牙点了点头。
尘不到顺势起了个阵送张岱岳离开这里。说是送有些保守了,正确来说那应该是打进阵。尘不到是谁,被他打进阵张岱岳可能要疼上一阵子了。
进阵之前,张岱岳还听到一句话,
“万事想清楚再说再做,别动不该有的心思才不会误入歧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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