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说涂小娘是什么命格?”
孙豹一副我就知道的眼神,笑得神神秘秘的,掏出涂华蔻的生辰八字就开始说,还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忘情,完全不记得人家本人在场。
“涂小娘的嬷嬷跟我说的,她之前有三任未婚夫婿,皆死于非命。”
“咳咳。”
“一个夜里掉到了井里,一个跌了马,一个更离奇,上山掉到了熊窝里。”
“咳咳。”
“涂娘子,恁是嗓子不舒服么?”
“我还在这儿呢!”
少女跳脚,必招来狂风暴雨。
“实在抱歉。”
涂华蔻随意摆摆手,不作计较。
“算了,也是我倒霉,这次又是个病秧子。”
李饼试探着望过去,小姑娘没露出一点破绽,仿佛真是待字闺中的愁嫁女子。
李饼一移开眼神,涂华蔻就看过来,还大大方方的,毫不掩饰。
李饼对上她探究的眼神,一时无话。
涂华蔻素来便以克夫在神都闻名,若传闻属实,一位父亲为何还为自己久病未愈的儿郎寻这样一门亲事,岂不是咒人早死?
李饼越想越奇怪,“涂小娘,你何时能见到你的未婚夫?”
“大概在五日后。”
“届时可否知会我们一声?”
“自然,不过……”
涂华蔻随手摘了一朵开得正盛的木棉花。
“不过什么?”
这小娘性子太过跳脱,令人捉摸不透,若到时再使了性子反悔,那就成一场空了。
“喏,给你。”
火红的木棉花正在一片雪白的掌心燃烧。
涂华蔻展开手掌,见李饼不接,还作势要往人的头上簪。
“我收下了,谢谢。”
李饼慌忙避开。
“有花堪折直须折,赠予贵人,也不算浪费。”
虽无厘头,但李饼还是为花枝寻了在角落里不知落灰几许的一枝瓶。
瓶体玲珑,虽年过几栽,但擦一擦还是保有光彩。
那日正值盛会,街面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
他们混迹在熙熙攘攘的的人群里,后头的家仆早就将人跟丢了。
那时李饼血气不足,李父便限制了他的骑射,他也就只能投壶过过手瘾,邱庆之射术精湛,但他只投一两次,其余时间便在旁看着。
春风过膝了无痕,说是看准头,不如说是在看齐肩的恣意少年郎。
每每投中,李饼便要看一眼邱庆之,眼睛亮晶晶的,不是炫耀,只是在寻一个无时不看向他的眼神。
他几乎无一虚发,于是便得了一支素净的瓶子,便是手里这一支。
邱庆之不显踪迹,却时时都在。
李饼知道,邱庆之一直在他身边。
只是一时无法在他身边。
他们之间隔着三年,那便用余生化解三年怨怼。
只要人在,何来无缘?
他按下心思,推开窗透气,就瞧见一小团人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李饼蹑手蹑脚凑近了,混了进去。
“下次去找涂小娘,我和崔倍打头阵。”
“你们在密谋什么呢!”
“啊!少卿,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啊。”
李饼将手臂往阿里巴巴肩膀上一搭。
“少卿,看!有……”
阿里巴巴趁机移开,他又看了两眼房檐上黑色的身影,确保没叫李饼看见,才放下心来。
越是临近五日之期,李饼越是难以入眠,心下怪异之感更甚。
整夜未睡,他又顶着一圈乌青打哈欠。
“饼爷,恁咋也睡不着么?”
“你们也是?”
众人纷纷哈欠连连。
“真怪嘞。”
李饼将拳头抵在嘴边,“若是和涂小娘许亲的人家当真有问题,今日说不定又会出人命,这也更加坐实了她克夫的谣传。”
虽然努力克制,但李饼说完还是大大打了一个哈欠。
“真要到了五日,我们人能不能见到都难说。”
“媒婆!”
阿里巴巴和孙豹异口同声道。
“媒婆就仗着一张嘴,嘴皮子别提多溜了,这活儿我去。”
“那崔倍再去一趟徐小娘家里,画幅像,也找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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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攒集。
街头刘家喜铺。
“经您手的喜事该也有几十桩了吧?”
王七正拿着一把瓜子往嘴里搁,对面的刘婆顿时喜笑颜开,热络地又往王七手里塞了一把。
“那是,你听说过那……叫什么来着,就是袁府郎君,也是我说的媒,现在小两口好得如胶似漆的,都添了一儿一女了!”
“其实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托。”
“郎君只管说来,我老婆子在说媒这道儿上就没几个对手。”
“在下是涂家家仆,我家涂小娘实在思念夫婿,您看能否给行个方便?”
王七从怀里掏出陶家信物,又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递到刘婆手心里,诚意十足十。
“郎君爽快,这个您瞧瞧。”
刘婆从一本簿子里抽出一页交给王七。
“多谢。”
“郎君,若有生意可给婆子留意些哇!”
“这哪用您多说,我必得留意着!”
刘婆笑得更加畅快,她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赶紧小跑了几步追上王七。
“郎君,这地方又偏又邪乎,您要去可得多做打算。”
那刘婆也是个大方人,热心热肠的,王七又道了谢,与人了寒暄几句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