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将粥盒子整理好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继续投入到学习之中。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沉浸其中,而是偶尔会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目光投向正在睡觉的乐霞。
此时的乐霞正发着高烧,在睡梦中小脸通红,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常常在睡梦中因为身体不适而变得异常烦躁,不断地将身上的被子卷成一团并挤到旁边。见到这一幕,诗云便小心翼翼地踩着床边的栏杆,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替乐霞重新盖好被子。
有一次,当诗云再次给乐霞盖被子时,不小心把乐霞弄醒了。乐霞从昏睡中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焦躁情绪,嘴里嘟囔道:“我不盖!”面对乐霞的拒绝,诗云并没有生气或退缩,反而紧紧抓住栏杆,神情严肃地问道:“那你想喝点热水吗?”她的声音充满关切和担忧,仿佛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乐霞感到一丝温暖和舒适。
乐霞愤怒地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床铺,仿佛那张床就是她的出气筒一般。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床垫微微下陷,而乐霞则因为反作用力身体往后仰了一下。
一旁的诗云见状,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乐霞的额头上,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啊?”
然而此时的乐霞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她只是自顾自地把被子卷起来蒙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乎想要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诗云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写试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突然间,诗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笑容,但她很快就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打扰到乐霞。
最终还是没有去医院治疗,但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调整后,隔日清晨,乐霞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虚弱无力。仿佛一夜之间摆脱了病痛的折磨,重新焕发出往日的活力与朝气蓬勃。此刻的她,已然不见昨日颓丧阴郁之态,又变回了那个平日里有些高冷、不易接近且酷劲十足的少女形象。
阳光洒满整个房间,乐霞搬了把椅子放在阳台上,悠然自得地坐下。她背对初升的朝阳,微微低垂着一条腿,手中紧握手机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耳机悬挂于耳际,音乐声若有似无地飘散出来。
当乐霞全身心投入到手机游戏中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无比放松自在。她情不自禁地跟随着耳机里播放的歌曲轻声哼唱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般动听。正在埋头解题的诗云听到这阵轻柔的歌声,思绪突然间停滞不前。她停下笔,静静地聆听着那美妙的旋律和动人的吟唱。虽然并不知晓这首歌的具体名称,但仅仅只是这段简短的哼唱便已让诗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尤其是乐霞那清澈空灵的嗓音更是犹如天籁一般动人心弦,令人回味无穷。
手机突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原本沉浸于歌唱之中的乐霞也因此而停下了歌声。她疑惑地拿起手机并轻点屏幕解锁,随后便看到微信界面弹出一条新消息提醒——原来是父亲又给她转账了一千元,并留言让她在外自行购买食物享用。
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循环反复着:每当父亲对她动怒甚至动手打骂之后,乐霞总是会选择离家出走、四处闲逛散心;而当父亲认为她已经在外界得到足够多的反省时,便会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一些金钱作为安抚与补偿。然而实际上,这更像是一种变相对待女儿的敷衍态度,仿佛只是想用这些钱财来掩盖之前那两个耳光所带来的伤害以及做出相应解释说明罢了。
曾经有一次激烈争执过后,面对乐霞委屈质问为何要殴打自己时,其父竟然毫无愧色且振振有词反驳道:“我教训你有错吗?况且事后不是还给你转钱花嘛,难道这样子你都仍旧不知足吗?你究竟还想要怎样啊!”听到此处,乐霞内心满是苦涩和愤怒却无法反驳……
她究竟渴望得到什么呢?在那遥远的过去,当她尚且年幼之时,心中曾怀揣着一个简单却又遥不可及的愿望——希望父亲能够亲口对她说:“是爸爸错了,爸爸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不应该动手打你,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抱有那样的期待。此刻,她唯一的念想便是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甚至要比常人更快一些。只盼着能早日年满十八岁,可以毅然决然地远离那个令她心生厌恶的家庭,走得越远越好。
在这个漫长假期的后半程,乐霞完全没有想要回家的想法。她一直待在宿舍里,偶尔通过玩游戏来消磨时光。相比之下,诗云的生活非常有规律:她每天早上都会出去,然后下午准时回来。此外,乐霞还注意到,诗云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本数学教科书。有一次,当看到她朝着教师小区的方向走去时,乐霞忍不住暗暗猜测,诗云这次出门不是去当学生,反而更像是去担任老师。
她们两个人偶尔会交谈几句。有一天晚上,乐霞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穿束腰呢?”乐霞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说:“因为我是个大小姐,你大概也清楚吧,家人要求我保持好身材。”
乐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这么奇葩,那你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多少?”
诗云淡淡地回答道:“只有五千的零花钱。”乐霞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怪不得呢,诗云每天都能买得起那么多昂贵的学习资料。而且对于这些学习资料,诗云一旦用完、学完,就会毫不犹豫地扔掉,仿佛它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在班级这个小小的社交圈里,诗云就像一个神秘的存在。她从不主动与别人谈论自己家庭的事,仿佛那是一片被深深埋藏的领域。同学们对她家充满好奇,但怎样议论、猜测甚至开玩笑,她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缄默。
然而今夜,月色如沙洒落在教室窗前时,诗云竟然打破常规,主动说起了一些深埋心底的话语:
“其实我家一直期望我能出国留学,所有事宜都已替我妥善安排妥当。可说实在的,我压根儿不愿意,前往那全然陌生之地。即便那里有更多的资源和机遇等着我,我仍执意留守原地,不愿去直面那个茫然无知的新世界。”话音刚落,诗云轻叹一声,眼眸中流露出一缕坚定而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面对父亲的苦苦相逼,我并未妥协,选择以绝食和自暴自弃来对抗。最终,他不得不屈服于我的坚持,将我送入了较好的——A市一中。”
乐霞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诗云这番话。看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诗云,竟然为了实现目标而竭尽全力,甚至不惜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乐霞心中涌起一股敬畏之情,同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意识到,自己沉默得太久了。然而,诗云却反过来安慰她说:“我真的已经非常满足了,毕竟我们成功地留在了国内。对于未来,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能够在此安心读书便足矣。”乐霞暗自思忖着,她与诗云并非同一类人。恰恰相反,她们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诗云内心深处有着一份坚如磐石般的信念,而自己却茫然无措、缺乏主见。
上铺和下铺之间仅仅相隔一块单薄的床板以及那层朦胧的月光。此刻,乐霞静静地聆听着下方传来的平稳呼吸声,突然间对自己如此怯懦感到无比厌恶。“事实上,在我过往的人生历程中,从未遇见过像你这般独特之人。”乐霞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那封情书......众多人皆心知肚明并非出于我手,可唯独只有你胆敢当面戳穿真相。显而易见,你确实与众不同。”乐霞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乐霞微启朱唇,心中却如刀绞般难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残忍地剥开她心底那颗洋葱,将其表面已经腐烂的外皮层层撕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痛苦,但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翻过身去,试图用这个动作来结束这段让她心碎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