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内,青山绿水相依,林深雾绕之处,有一片冷泉,供本家男弟子修行沐浴所用。
冷泉奇效甚多,泉水冰冷刺骨,如今正值冬日,泉上冒出一片蒸腾的冷气。
一只兔子蹦蹦跳跳来到冷泉旁边,又往回蹦。
蓦地从冷泉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捞过那兔子抱在怀里。
兔子四脚朝天。
“你瞅你,四个小脚掌都被冻红了。”抱着它的男子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泡在冷泉里,泉水将他身上衣服浸透,里面的肌肤似透不透,似漏不漏。
“等这里的事了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啊?”他左手轻轻握住兔子的两只小前爪,语气温柔。
兔子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那人将兔子轻轻放在岸边,看着它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这时,冷泉的入口处传来守泉门人的声音。
“泽芜君。”
“泽芜君”
其实守泉的门人离的很远,他们的声音是传不到这里来的,但是泉中的人并非凡人。
他从泉水中出来,很快身上的中衣便干了。
旁边的石头上放着一套外衣,他伸手取过,不慌不忙的穿好,耳闻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头发还披散着来不及束,只好先把自己隐身起来,不让来人看到。
曲径通幽处,蓝曦臣来到冷泉,忽然瞥见一旁的山石下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双靴子。
靴子是云深不知处内男弟子常穿的那种,雪白的靴面上还用暗色的线绣了精致的花纹。
只是这双靴子看上去要比寻常男子的靴子小上那么一些。
在一旁给自己施了障眼法的孟瑶见到这一幕心中暗自叫道:“糟糕!”
……
今天守在冷泉的门人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们的泽芜君进了冷泉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就出来了,手上还拎着一双男人的靴子。
不得不说,蓝曦臣的手很好看,即使手上拎着一双靴子。
“今天有谁来过吗?”蓝曦臣问门人。
其中一个门人盯着蓝曦臣的手发愣,另一个反应过来,忙道:“没有,今天一天也没有人来。”
“我知道了。”蓝曦臣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两个门人站直身子,其中一个摸摸后脑头发,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真奇怪,谁把靴子给丢冷泉了?”
一般来冷泉的男弟子都不会再另带一双靴子过来,可偏偏有人将靴子给丢在冷泉了,难不成那人赤脚离开的?
“你闻到了梅花的香味了吗?”另一个门人问道。
“你糊涂了,冷泉这边没种梅花怎么会有梅花的香味呢?”
“哦哦,那估计是泽芜君身上带来的。”另一个门人道。
若两人拥有神仙的法力或者有什么透视眼之类的,定能看到如今这幅让人感觉有点诡异的情景。
蓝曦臣一身蓝氏家纹袍穿的是整整齐齐板板正正,偏偏手中拎着一双靴子。
而他身后不远处的男子披发赤足,不远不近的跟着。
若有人路过并且看到这个男子,定能一眼认出来,这人正是几个月前死了的敛芳尊金光瑶。
估计他会吓的惨叫一声:“鬼啊!”
不出半日,云深不知处内就会传遍蓝曦臣被金光瑶的冤魂缠上的消息。
索性这一路没有遇到什么人,蓝曦臣也没跟旁人解释这靴子的机会。
他一路走回自己的寒室。
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往旁边一拐进了旁边一处精致小巧的院落。
院中无树,却有不少兰草。
正室房门紧闭,蓝曦臣上前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
他这才推门进去,一眼见到桌上他亲自折下来的绿萼梅花正静静地在白玉瓶子中绽放,发出幽香。
白玉瓶子里面的水过了一夜有些减少。
蓝曦臣先将靴子放到室内的床榻下面,整齐的摆放好。之后又去寻了水壶灌上清水将水瓶里的水补满。
孟瑶这一路赤脚走来,虽是神仙之躯,到底地上的寒气太重,这时喉咙里涌上一丝腥甜的血气,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蓝曦臣放下水壶,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你……你病了吗?”他问道。
孟瑶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何他的障眼法在蓝曦臣面前时不时的会不管用,就像现在,他虽然看不到他,却听到了他咳嗽的声音。
“没有。”孟瑶扶着窗框。
蓝曦臣往窗边走去。
方向是对的,但孟瑶侧身躲过,又来到桌边,伸手轻轻抚摸那梅花粗糙的枝条。
“你为何不肯让我见你?”蓝曦臣问。
这几日来他心中一直有这个疑问,明明孟瑶出现在蓝忘机和魏无羡的眼前,甚至出现在思追和景仪的面前,可为什么他总是对自己躲避的呢?
难不成真是因为那一剑让你怨我至此?若是这样,你也可以捅我一剑。蓝曦臣如此想到。
孟瑶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
这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开口道:“因为我曾发下重誓,此后千年万年万万年,永不出现在你面前。”
蓝曦臣语气急切的道:“为何要发这样的誓?是谁让你发的?”
“你。”
“我?!”蓝曦臣愕然,“我从来没有让你发过这样的誓!”
“泽芜君逼我发的。”孟瑶道。
“我没有!”蓝曦臣委屈。
“今天的药还没有喝吧?”孟瑶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晚饭后你直接来我这取,只是不必见我。”
孟瑶走到床榻边坐了上去,他冲蓝曦臣一抬手,送了一阵清风过去,把蓝曦臣请出了房间。
房门闭合,蓝曦臣站在院中一脸不敢置信,他竟然被赶出来了!
孟瑶捂嘴打了一个哈欠。
神仙会困吗?
神仙当然也是会困的。
神仙还会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