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中,阴湿不见天日。
窝在角落里、紧裹着草席取暖的少年忽然动了动手指,似乎是醒了。
他白的近乎病态,头发散乱脏污。身上既有已经结痂的旧疤,也有还在渗血的新伤。
陈洄艰难地直起身子,从小窗子里斜照过来的阳光恰好掠过他的双眼。他迟钝地抬起手来,遮住了那道光。
困在这里久了,怎的对光都开始厌烦了呢。
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时候了,应当,是冬了吧。
范闲“...阿洄。”
闻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起身时不小心脱落的草席拾起,遮住狼狈不堪的自己。
再听见这道声音,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这是他入狱以来,范闲第一次来见他。
范闲朝着他那处伸了伸手,可终究还是垂落下来,眼底满是心疼。
范闲“阿洄,接下来你听我说...”
陈洄“范闲。”
他声音沙哑,连着两个字都像是废了好大的气力才说出来的一样。
范闲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耐心地等陈洄的下文。
陈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时至今日才来见他,不是因为思念,而是为了救他。
而现在,应当是范闲认为,救他逃离的最好时机了。
陈洄“...逃不掉的。”
帝**怒,将他关于牢中,只留了一条性命,日日生不如死的折磨,无论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为何...为何留他一命?
他还活着,就是范闲最大的软肋。
范闲“不...阿洄,你听我说...”
范闲的双手紧紧攥着铁笼,两人遥遥相隔。可陈洄却不愿看他一眼。
陈洄只是淡淡地,眨了眨眼,望着那道光,笑得凄惨。
陈洄“我有些累了。”
范闲自然能听懂他的意思,这便是在赶人了。
他僵硬地松开了已经攥红的手,叹息一声,眼角一滴清泪划过。
范闲“...我可以带你走的,你相信我。”
陈洄“可我不愿。”
至此,尘埃落定。
面对他如此强硬的态度,范闲既悲痛又愤懑。他缓缓转身,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不肯离去。
他怕,他怕这便是最后一眼。他怕,他怕以后都不能再相见了。
陈洄“...范闲。”
声音很小,像是低声呢喃。可范闲还是听见了,停下来望着他。
陈洄“生辰吉乐。”
他终于回想过来,算算时辰,今日,是正月十八啊。
范闲垂眸,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任何。
若是知晓这是最后一面,他就应该将那些话、那些爱呼之出口的。
可惜没有如果。
陈洄“第三十七次...我应当,也算圆满了吧。”
藏在袖口里的小包毒药被他吞吐腹中,他好似依然沉着淡然,安然赴死。
重生三十七回,这一回,总算得了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二皇子还在,陈萍萍还在。接下来的路,且看范闲会选择怎么走。
...
雪花纷纷扬扬,是刺骨的凉。
陈洄死了,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死在黎明将至之前,死在...他们最爱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