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尘01

（偏群像，ooc致歉。）

1.

入夜，一盘皎洁的明月挂在天幕之中，赏月宴席散去，王宫内城由喧闹渐渐归于平静，偶有几只野雀自树丛间掠过，羽翼带动枝叶，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明月周围笼罩着一圈朦胧的光晕，月光透过薄云，映照着少年丰神俊朗的面庞，也映照着两个脚步雀跃的少女。

“王姬，您慢些跑，莫要跌倒了。”略显瘦弱的女孩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有几分担忧地对前方衣着华贵的少女小声喊着。

“初荷，快点呀，这会月光正好，正是赏月的好时候，晚点我们做的团圆饼可就要冷掉了，”少女回眸明媚一笑，项间银铃如沛泉叮咚， 清脆悦耳，“今天是中秋节，哥哥和姬发他们还都在城墙上值守呢，我们赶紧把这些团圆饼送了去！”语毕，少女晃晃自己手中同样大小的食盒，算是给初荷加油打气。

“王姬，您还是这样，一提到姬公子就欢欣无比！”初荷滴溜溜转转眼眸，三两步追上王姬，腾出一只手点了点她的手臂，有几分打趣的说道。

少女白嫩的脸上忽的透出一抹绯红，再月色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丽动人，“你还说我呢！不知是谁，今日午后做团圆饼的时候还特意在表哥的那份上多加了些雕花！”

提起姜文焕的名字，初荷心头鹿撞，一下子也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再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低了头跟在少女身侧，疾步小跑着。

少女眼见着初荷的脑袋都要垂到食盒上去了，便逐渐放慢了脚步，语气中似有几分坦白从宽的意味:“好吧，在你没注意的时候，我也偷偷在姬发那份上多做了些雕花呢。”

初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起头看着少女，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狡黠:“其实我也看到啦！”

少女有些嗔怪地轻锤了一下初荷的肩膀，“你还是像小时候那般惯会打趣人。”

“王姬，我们快些吧，若是一会回去得迟了，姜王妃发现怪罪下来，只怕又是要被禁足数日了。”初荷抬头望了望月，猛然记起现在似乎的确是时候不早了，难得严肃了语气，细声提醒道。

事实证明初荷搬出姜王妃这招果然奏效，少女一下便回想起上次跟质子们外出打猎误了时辰，被母亲禁足十日的不悦经历，在宫里看着那一方天空，数着落叶飞鸟的日子着实难捱。少女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 ，阵阵秋风卷动落叶，拂过少女的裙裾，在她的身后形成小小的漩涡。 

临近城墙下端，少女才逐渐放慢了脚步，正值秋日，天气早已转凉，她的身上却沁出了一层薄汗，朱唇微启，她轻抚着胸口才稍稍平复了气息，城下守夜人见是王姬，恭敬地行了礼便放行了二人。

攀上城墙的石阶有些长，少女行至半程才觉察到手中食盒的重量，觉得双臂有些酸痛；攀上城墙的石阶却也有些短，少女还未思忖妥当见到姬发该说些什么。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少女指向东侧，示意初荷去给质子们送团圆饼，初荷点点头，有几分雀跃地跑向姜文焕的方向，姜文焕本全心眺望着东方一望无际的旷野，听到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本能警惕的握住剑柄，转头望去时，笑容灿烂的女孩跃入眼帘。

“小荷，你怎么来了？”姜文焕眼眸中的淡漠疏离褪去，露齿轻笑。

…

少女迎着秋风行走在城墙上，手中食盒已经空了大半。质子们多数都接到了团圆饼，苏全孝只是咬下一口眸中便泛起泪花；崇应彪嘴上数落着苏全孝没出息，“哭什么，又不是永远都回不了家了！”却还是将自己的团圆饼塞到他手中；殷郊看到妹妹深夜偷跑到城墙上已经有几分见怪不怪了，只是一边吃着一边夸妹妹手艺见长，别忘了在宫里再给他留一些云云。 

“回宫路上注意安全，不然等过会轮值时我送你！”吃下最后一口团圆饼，殷郊随手拍掉甲胄上的残渣，有些含混不清地说着。

“知道啦，哥哥，”少女一边应承着，一边转身跑向城墙的拐角处，“中秋节快乐！”

殷郊整理好兵戈，重新端立于原地，他稍稍侧过头，着少女欢欣远去的玲珑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再有两个月妹妹就该及笄了，不知道父亲会为妹妹寻得怎样的夫婿，他在心中暗想。

少女轻手轻脚地来到城墙拐角处，小心端着食盒，生怕磕了碰了或者弄出一点声响，她侧伏在墙边，探出头去看着几米外专心值守的少年。

少年一手握剑，眉峰微立，皎白的月光倾泄于他的面庞，勾勒出他挺立的鼻梁与微翘的嘴唇，他身上的稚气几乎褪去，因常年风吹日晒而呈现出小麦色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成人的稳重自持。

“姬发，姬发。” 少女轻声唤他。

姬发身形微顿，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由严肃转为疑惑，继而欣喜，他急急转过身，看到了少女。

“阿意，你怎么来了？”姬发的脸上绽开笑容，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今天是中秋节，来给你送些团圆饼。”殷意说着，走到姬发面前，打开了食盒的最内层，一枚精致的、印着双鱼雕花的团圆饼映入姬发的眼帘。

“这条大点儿的鱼是你，小点儿的是我，喏，中间的是一个小柿子。”殷意指着团圆饼，耐心为姬发解释着。

姬发将团圆饼托在掌心，举到眼前仔细观赏，少年的眼眸亮晶晶的，似有一片浩瀚星海，两条小鱼儿在其间摆尾嬉戏，游弋追逐。

“快点吃吧，都要凉掉了。”殷意将食盒放到一边，走上前一步，与姬发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如此近的距离让姬发手足无措，他慌乱的点点头，抓起团圆饼咬了一口，蜜桃味的清甜自舌尖扩散，弥漫在口腔，萦绕于唇齿。

“好吃吧！我宫里后院的桃树果子都成熟了，我摘了好些分给宫人们，还有一些吃不掉，我就跟初荷把它们都做成了团圆饼。”殷意看着姬发嘴角上扬专心咀嚼的样子，有几分得意。

“阿意的手艺就是最好的。”姬发又咬下一口，细细品味着。

“你看你，吃东西还是这么不小心。”忽的，殷意从袖间拿出一方手绢，踮起脚尖细细帮姬发擦拭着嘴角的残渣。

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近了，近到殷意可以清晰看见姬发鼻尖的两颗小痣，近到姬发能感受到少女呼到他面庞的气息，看清少女轻轻颤动的微卷睫毛；手绢上皂角的幽香似一条柔滑的薄纱，慢慢包裹缠绕住姬发的脖颈、胸膛，最后停留于他的心房。

“噗通、噗通…”姬发清楚地听到心脏在胸腔中加速跳动，秋日的夜晚天气已经有些凉，他却感到了如在烈日下温习武功一般的炽热，一抹绯红在瞬间攀上他的双颊，他呆怔在原地，几乎要忘却呼吸，而手绢的幽香却还萦绕周身。

姬发涨红的脸色令殷意觉得自己的动作确实有些唐突，她将手绢收回袖中，继续笑着向姬发讲述自己制作团圆饼的经过。

少女究竟说了些什么，那时头脑有些晕乎乎的姬发并没有听清，他只记得在皎洁月光的映衬下，身着一席月白色长裙的少女时而欢笑，时而蹙眉，语气中是道不尽的雀跃与娇嗔；她的头发半数用玉钗挽起，在脑后形成一个圆圆的发包，余下的有些随意的披散开来，长长的青丝垂至腰际，在微风的吹拂下撩过少女的面庞，拂过姬发的铠甲。

姬发慢慢嚼着团圆饼，最后一丝甜蜜沿着咽喉滑入身体深处时，殷意也恰好结束了她的讲述，长时间的讲话令她有些气喘，姬发有些讷然的注视着殷意，像是鼓足了全身勇气似的，抬起手臂轻轻将她贴在面颊上的一绺头发卡到耳后，抽回手时却不慎触到了她的耳垂，殷意还没反应过来，姬发已经因为这不经意的触碰而红了耳朵。“还好我戴着头盔，不然又该被阿意看到了。”姬发在心里暗自呢喃着。

殷意后知后觉，忙抬手压住鬓发，对于姬发的小小主动她有些错愕，但心里还是升起一股蜜意。

“明日主帅给我们一天时间休沐，不用练习武功，阿意，我们一起出去骑马吧。”姬发有些紧张的捏摩挲着铠甲，清清嗓子邀约道。

“好呀！前段时间父亲刚送给我一匹良驹，你带我再去温习一下骑射，

”殷意答应着，“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明日…”

“明日我到你宫中接你。”姬发眨眨眼睛，“给你准备了惊喜。” 

“是什么呀？”殷意提起了兴趣，仰面看着姬发。

“现在说出来还叫什么惊喜…阿意，时候不早了，回去早些歇息吧。”姬发语气温柔，声音有些连绵，颇有几分哄着的意味。

殷意拿起食盒，转过身向前跑出几步，又回眸看着姬发，“那我走啦，你换班后也早回去睡下吧。”

姬发笑着点点头，少女转过身，像轻盈的兔儿般蹦蹦跳跳地跑开，她在姬发的眼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城墙拐角处。良久，姬发才挪开了目光，他抿抿唇，拍拍还有些余热的脸颊，

再度端正身姿，眺望着夜幕中的朝歌城。

少女灵动的身姿仿若暗夜中永远闪耀着淡淡光辉的夜明珠，从未在姬发脑海中蒙上时间的尘埃，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姬发都由衷地怀念着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怀念着那个悄悄唤他名字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