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奈布回来了,他把肺源带了回来。
手术费不够。
医生答应,可以先给我手术,后面再补钱。
现在大陆上只有一例成功的换肺手术。
我会是第二例。
我似乎习惯了跪在地上。
那天晚上,奈布和我一起跪着,他静静地,把我的头抱在他肩上。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做矿工吗?】
会,我别无选择,父亲是矿工,儿子也会是矿工。{题外话:no,父亲是矿工,儿子是老公QWQ}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点燃引信吗?】
不会了,按下开关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不是因为害怕后果,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那么做。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拥有健康和温饱,我绝不会如此。
奈布走了。
他每次都在我进行手术的时候执行任务。
打麻醉那天早上,很多医生都来了,他们蒙住我的脸庞。
我格外安静,我有很强的预感,我会死。
可死亡的预感来袭这一瞬间,我没有任何慌张,人类只能如此无力地接受死亡。
可是,奈布,应该会很难过吧……
我很幸运,因为很多尘肺患者,是在等肺源的时间里去世的。
他们更多的是死在破旧的房子里,等死了被人拖进地里埋起来。
在与奈布重逢之前,我以为我的结果也是那样。
至少,我在这段日子里,活得像个人了。
我要去给我曾经的同事们赎罪了。
我没死。
我醒来的时候依旧躺在我的床上。
隔壁又进来一个和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
排异反应很严重,血液里热感来袭的时候,我习惯性地跪下。
可是跪下并没有缓解我的痛苦。
奈布没有回来。
国会议员惨遭杀害,凶手已落网,这条消息刊登在当天日报最醒目的地方。
配图是一把廓尔喀短刀。
我的呼吸开始不畅,护士说我再不冷静下来会死,他们给我打了镇静剂。
那天晚上我听见别人说奈布会被处死。
我浑身麻木,冷得发抖,护士再次把镇静剂推进我的血管。
那天晚上,我痛到意识模糊。
我跪在床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摆出这个姿势,我只知道每次我跪着的时候,奈布都会在我身边。
意识模糊之间,我看见医生走过来。
“医生,求你,去帮我拿一下那个匣子,送到码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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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诺顿·坎贝尔,因排异反应严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不幸去世。
诺顿隔壁床的中年人离奇出院。
他取走了银行里的匣子,拿走了里面所有金条。
那是那个可怜的雇佣兵留给爱人最后的温饱。
可这样也好,他的爱人无福消受。
或许这笔钱可以支撑另一个患者再活一段时间。
匣子里的信封被无情地踩进地里。
面容安静的柜台员工捡起那封信,随后将信交给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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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顿,如果你来取这箱黄金,说明我已经凶多吉少
你问我如果出生的意义是承受苦难,那人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上,其实我也很想问,但是,如果带着记忆再来一次,生命里有你的话,我还是会鼓起勇气再来一次。
那你呢,诺顿?
我不希望你再来,肺病真的很痛苦,我希望你能像你的梦一样,接受良好的教育,有面包牛奶,抱着书在阳光下笑。
不要悲伤,我该死,我罪有应得。
我手上的人命比你的更多,是的,我知道那场矿难和你脱不了关系。
可是不要害怕活着,我自私,在与你重逢之前,我一度想要拿着母亲送我的廓尔喀自刎。
让你活着是我人生里唯一的夙愿,唯有这个目标,才让我活到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人,像人一样活着,活过。
诺顿,你要活下去,再也不要回到地底下。 你的挚友
奈布·萨贝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