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下得不那么大了，淅淅沥沥打在沈耀心上，冷风擦过，又增添了几分凉意，把他绽开的伤口又摧残一番。
沈耀一向不怎么表露情绪，显得整个人漠然冷心，可是李燃关心过他，他无法坐视不理，况且，他暂时也不想杀死自己了。
“爸，我改变主意了，不想要李燃了。”
“耀耀。”
沈父还是坐在书房那把椅子上，没有半分挪动，连眼神都吝啬分给他一点。
“李燃可是我同学的儿子，别把爸爸想得那么坏嘛。”
“我不愿意。”
“李燃同意了。”
“你骗他。”
“我骗他做什么，一份条件上佳的协议，他就签了。”
一声嗤笑，一声讥讽，明明沈父想利用李燃，还要把他的脊梁压在尘垢里，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他。
“你也不想他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毁在你手上吧，葛奶奶年纪也大了，到处奔波也费力呀，爸爸这是为他们着想。”
沈耀好像一直都不认识他的父亲似的，这个阴暗小人到底是怎么夺走他父亲的皮囊的。
他逃也似地跌出了那个房间，不小心碰到了李燃的肩膀，这次不是故意。
“对不起。”
“沈耀，你怎么了？”
他好像哭了，李燃想要拿纸巾给沈耀，沈耀却像个故作镇定的胆小兔子，偏头，躲开。
“别担心，几张纸又困不住我一辈子，你怕什么？条件的确很好，我现在更需要这些，你说我眼窝子浅也好……你该不会，怕他害我吧。”
“放心，我还没那么傻，还没签呢，准备去找人拟一个补充协议。”
“我没有。”
“嗯，好吧。”
李燃扫了一眼沈耀略红的眼周，沉默着递了张纸，转身离开。
“晚安。”
看着李燃潜入墨色的身影，沈耀低声吐出晚安，越是真心，才越是要藏好，那些用来伪装的外壳，做得再精良，也不是本真。
熬的时间越长，越是心力交瘁，沈耀手腕处的伤痕一道一道密密麻麻排在一起，几乎都是在一个地方动刀子，旧疤好了，再添新伤，用手表护腕遮掩一下，谁也不能看见，可李燃看见了。
压力大的时候，他就无法不伤害自己。
但这段时间他总是需要更强的自制力才能集中注意力，有时在休息的空隙，他总能听到别人的议论，什么“生病”“抑郁症”“自残”，“不正常”之类的，一响起来，就没完没了，他也再没法看题了。最近他甚至连看书上的题都十分费力，那些黑色的字就像小蚂蚁一样，到处乱窜，打开网页想搜索知识点，映入眼帘的，是“鸣英之星沈耀休学，原因竟是抑郁”。
他快要疯了，一低头发现圆规尖锐的一头扎在手上，已经穿过护腕，手腕处殷出血色，好在并不明显。
回家沈父又在和李燃谈协议的事，他们签的协议，说是协议，其实就是卖身契，沈家为李燃和葛奶奶提供隔壁的套间，不是那种闲置的地下室，之前打碎的摆件也都不用赔了，再为李燃请一对一的辅导老师，生活开销都会全包，还会为他存一笔创业启动资金，葛奶奶也不用再操劳做保姆了。饶是李燃不屈不折，看到创业启动资金和能让奶奶安度晚年，还是没忍住心动。
条件是，他们需要双双考上青北，毕业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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