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你的意料之外。”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沈耀仍然端坐在桌旁，抿了一口橙汁在沈浩面前抖落那张书写耻辱，揭示他内心弱小的处分书。

他大吼，他发泄情绪，可他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冷静，他憋下烫人的泪，冷笑垂眸，终于彻底拔除了蝴蝶早已破损的双翅，不做蝴蝶，不做别人眼中的荣耀，他依然是他自己。

他冷眼看着那个沈浩扮演的“成功教育家”颓败台前，他感到筋疲力尽，好像没有喜不自胜，偌大的房间内，他只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晚春初夏，气温回暖，晚间凉风仍然催人添衣。

沈耀“来接我？”

傅朝晨点头，又将带来的外套为沈耀披上。

傅朝晨对这一世的沈耀知之甚少，他不多问不是他不好奇，他的好奇可以在今天过后，至少要照顾好沈耀的情绪小怪兽。

他曾经的告白死于太过心急，又不顾场合，不考虑别人心意，这次他要等沈耀高考过后再诉说心意，这样足够稳妥。

沈耀还是选择了清北心理专业，他不是想靠着预见未来，平稳度过未知情节，他也不惧怕即将到来的磨难蹉跎。

也许唯一能够避免的，就是与李燃的互相磋磨，近十年，他们不谈情，不说爱，但他们也有过冲动一时，想领证结婚，厮守一生，可当他们要交付一生时，发现双方都自欺欺人，相处的时间平淡且不快乐，消磨完的情感与所剩不多的善意只付得起一张单程车票，回想起那段时间，他们更像是各取所需，孤独的人想要找个伴，而他们恰好遇见，反刍痛苦不是人类本能，他们最终后悔遇见，不尖锐的刺早已将人伤得体无完肤，分开反而体面。

沈耀在江边吹风，星灯百转千回，飘到脚边。

他与李燃隔着粼粼水光相对而望，李燃先躲开目光，沈耀颔首浅笑，心中了然，那些人为避过的接触，是李燃明晃晃的拒绝，他心里知道就好。

大家都有了新的开始，沈耀摸着叠戴在腕间的手链，与波光交相辉映，伤疤的确还会留下，生活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在知晓全部之前，他已经及时止损了。

那些折叠的岁月，无需深究。

傅朝晨在沈耀入学前与他正式交往。

在半个月前，平平无奇的一天，那天难得大雨倾盆，几乎是在他要放音乐营造浪漫氛围的同一时刻，大雨浇了他个落汤鸡，他只能急转室内，重新布置场地，打算过几天再表白。

谁知道沈耀会来啊。这不妥妥灾难现场！

傅朝晨顶着还没干且一团糟乱的头发，看着沈耀离他越来越近，好运来的音乐响彻天际，他都尴尬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了。沈耀笑眼盈盈，一身白衬衣站在他面前，伸出手问他，

沈耀“你愿不愿意和我去个地方？”

他们在震耳欲聋的喜庆乐声中咬着耳朵拉手。傅朝晨被迫支支吾吾说出这一出糗事是为告白所做，沈耀显然被逗笑了。

沈耀“我接受你的意料之外。”

两人窝在落地窗前，一边畅聊，一边相拥。就在到达接吻这一步时，墙面四周缓缓升起四季图景。傅朝晨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沈耀的唇已经先一步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原来是他们相遇的每一幅衬图，他们相处的四季都有痕迹，他们牵手漫步，停留驻足，定格的画面就是他们的纪念。

沈耀“傅朝晨，你不用为我铺设捷径，我会自己走向你。”

傅朝晨说不出话，高大的身躯靠在沈耀的右肩，哭了好一会儿没有言语。当两个人都记得那无法为外人言说的时光卷轴时，那就是专属他们二人的浪漫。傅朝晨与沈耀心有灵犀，他的告白道具里也有好几幅巨幅人像，全是沈耀，也许在别人看来，他痴狂疯癫，笔笔描绘像是亲吻爱侣，还未身体交合就已精神交媾。他的好运来寓意鲜明，就是想要沈耀幸运一生，他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沈耀说他愿意。

沈耀“我们在一起了，不用联姻了吧。”

傅朝晨红了红脸，本来也不用，是他天天往爷爷面前跑，大说特说沈耀的好话，那时还没见沈耀，一心要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也不顾人是否愿意，人太贪婪，原来也会闹灾。 好在他在出生时就慢慢与那些残留的记忆磨合，却还是磨不掉那些不甘与遗憾。他没有再复发抑郁，火光中他听见哀嚎，自此不敢动轻生的念头。 他想让爱他的人有归处。 爷爷，爸爸，妈妈，希望，未来还有沈耀。 在沈耀大二的寒假，他和傅朝晨在压马路时遇见了李燃，打过招呼后，他们在李燃的讶异与释然中走过。

傅朝晨“其实我挺羡慕李燃的。”

沈耀任傅朝晨嘟着嘴吐槽，

沈耀“你这么提李燃，我还以为你暗恋他。”

傅朝晨“你什么时候会开玩笑啦，耀耀！”

沈耀“和你学的。”

沈耀弯着眼睛，两人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傅朝晨在后面追着沈耀，追到了就将人搂在怀里，故意挠他的胳肢窝，逗着人笑。

沈耀“哥哥你可真幼稚。”

傅朝晨“再叫一遍嘛。”

好好好，这可是踩到傅朝晨的爽点了。

沈耀“那，哥哥，明天再见。”

傅朝晨被堵在门外。恋恋不舍打开隔壁房门。心道晚上再来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