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白子画在摩严、笙箫默和流云的相送之下,带着花千骨和轻水下山历练去了
二月初八,白子画传信回到长留,表示已在蜀国找到了悯生剑,还说轻水乃是周国柴王北晴郡主,由于心系孟玄朗而决意留在蜀国皇宫,从此脱离长留内门弟子的身份
桃翁身为轻水的师父,在听见了这则消息之后只是幽幽一叹,显然他早已明白轻水的思凡之念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变得愈发炽盛
礼乐阁作为长留九阁之首,而桃翁作为礼乐阁长老自是长留九阁长老之首,流云作为代掌门怀着在九阁长老之首的面前刷好感度的心思,特地带着一坛陈年佳酿到礼乐阁找桃翁解忧去
在这长留八千弟子和历代掌门之中,流云最为出色,不仅是天赋与仙资奇佳、悟性与心性上好,而且待人谦虚又有礼、处事沉稳而果决,就连向来处事严谨的摩严非但是挑不出她的丝毫错处来,还一直都对她赞誉有加,可谓是对她满意得不得了
桃翁也自然是十分满意流云这个代掌门,却在经过了喝酒解忧此事之后,更是万分满意流云这个代掌门
得知此事之后,看人看事皆是极为通透的笙箫默不由得暗暗叹服流云这收拢人心的本事
二月廿七,流云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提议要选一份贺礼送去蜀山给白子画,好让白子画能够代表长留送礼给蜀山新任掌门
与白子画成为师兄弟多年以来,摩严自是很清楚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子画究竟有多么的不通俗事了,纵使长留身为仙界八大修仙门派之首,但是蜀山向来与长留交好,该有的礼数终究还是要有的
对于流云的这个提议,摩严细想须臾便答应了,同时他的心里对这个老练世故的代掌门是愈发满意了
要是子画能够如流云这般让他省心就好了
一旁的笙箫默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流云,这真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女子会有的圆滑世故么
三月初一,长留代掌门上神流云奉世尊摩严之命,携礼下山前往西大陆去,出席蜀山新任掌门的继位大典
三月初四,是为蜀山新任掌门继位大典前夕
仙界各大仙派掌门纷纷来到蜀山,其次是白子画和花千骨一起来到了蜀山,再来就是作为蜀国特使的东方彧卿来到了蜀山,最后是以花千骨的挚友身份前来蜀山参加新任掌门继位大典的流云
流云的到来让白子画很是惊喜,却是让花千骨惊讶不已,也让在场诸人惊讶不已,有心人更是开始揣度起依照这对好友的情深,以后长留与蜀山之间的关系会是何等紧密
客房里,除了白子画之外,只有流云一人
花千骨原也齐聚于此的,奈何流云说是有要事要与白子画相商,她只得讪讪地离去
一提及正事,白子画不由得一脸严肃
白子画(行止帝君)流云,你有何要事要与我相商
流云一见白子画如此肃穆的样子,不禁轻抿红唇,却还是忍俊不禁,眉眼处尽是盎然笑意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其实本君接下来要说的事并不是什么要事,说是有要事也只不过是本君为了顾及你的颜面才以此为托词罢了
白子画(行止帝君)为了顾及我的颜面??
闻言,白子画不由一愣,剑眉微微蹙拢,神情满是不解和疑惑
白子画(行止帝君)什么事说出来会令我脸面无光
流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从墟鼎里取出了一方锦盒并且递给了白子画,这才淡笑着回答道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明天是云隐继任蜀山掌门的大典,虽然千骨是你的徒弟,也是即将卸任的蜀山掌门,但是在还未进行接任仪式之前,她终归是一派掌门之尊,更何况长留与蜀山素来关系交好,而你是千骨的师父,更是长留的尊上,又岂能不备些薄礼以示祝贺呢
听见流云的这番话,手里紧握着一方锦盒的白子画只觉得内心无比的温暖熨帖,手腕一转,就将那一方锦盒给收进了墟鼎里
白子画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流云,素来清冷的俊美面庞更是不自觉地柔和了几许,浓黑细长的眼睫地悄然掩映着满目的款款深情,唇角微掀,只听得他如是微笑道
白子画(行止帝君)我百年清修,向来不通俗事,所幸有你在
流云低眉浅笑,笑意如春山澹冶
白子画(行止帝君)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长留的一切可还好
语声稍稍一顿,白子画佯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如是接着问道
白子画(行止帝君)流云,你又过得可还好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不必忧心,长留一切都好,本君也过得好
话语一顿,流云微微低着头,抬脚就是朝着白子画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伸手拉住了白子画的袖子,再轻轻地扯了一扯,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一双澄净恬雅的明眸微微泛起了一层如烟岚氤氲而成般的水光,又如盈盈秋水般幽幽含情地凝视着白子画,直望得白子画忍不住心荡神驰
只见流云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如是轻声细语道
流云(灼华神女)只是,本君很是挂念尊上,尊上……尊上又可有挂念着本君
白子画不晓得自己看着流云的眸光格外深邃,只觉得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维持住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垂在右侧的手早已在袖子的遮掩之下恣肆肆无忌地攥成了拳头,他又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抑制住了自己不去将流云拥入怀中的冲动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你到底可有挂念本君
流云不依不挠地想要知道答案,扯着白子画的袖子玩得更起劲儿了
流云表示自己都说了她很是挂念他了,就算他对她仅仅是挚友之情,也不至于要在这儿别扭个老半天吧……这次真是亏大了,非但没撩到白子画,反倒赔了相思意
正当流云欲放弃之际,她的耳里听见了白子画的一声轻叹,而后他才微微嘶哑着悦耳的低沉嗓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缓声道
白子画(行止帝君)流云,我也很挂念你
流云(灼华神女)本君就知道尊上的心里是有本君的
语罢,内心暗自窃喜的流云只注意到了白子画微微泛红的面颊与耳尖,并没注意到白子画神情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满意一笑,暗道自己总算是没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子画徐徐地背过着流云,微微闭了闭眼
白子画(行止帝君)流云,我乏了,你且离去吧
自以为白子画是在恼羞成怒的流云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连忙佯装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来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那本君走啦
语罢,流云转身离去
待得流云离去之后,白子画这才转过身来,唇间又逸出一声轻叹
如若你我不是身负重任的长留掌门和神祇,如若你我……
呵,我真是傻了
这世上向来多的是后悔,又哪儿来那么多的如若?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尊上,本君回首来时路之时,猛然发现本君已没有退路了,本君找不到退路了”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十六,脸色苍白的白子画抱着身受重伤又真气耗尽昏迷的花千骨回到了长留山的绝情殿,随之白子画谎称闭关冲刺十重天而闭门不出
流云知道卜元鼎之毒就只有炎水玉能解,可想要炎水玉彻底归位,就必须收集那其他九方神器。可作为六界之主的流云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做,不能拿天下苍生开玩笑,可感情告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尊上去死
仙剑大会日渐临近,众人或忙着筹备,或加紧练功。流云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白子画,无奈他却似乎有心避开她,根本连面都很难见到
一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她疑是自己的错觉,又似乎是从尊上房间里传来的。她左思右想不放心,还是披衣起来看看
行到尊上门外,见里面黑着灯,徘徊半天不敢进去。最近尊上对自己分外严厉,尤其不喜欢自己老是去打扰他
在门外站了半晌,听到里面全无动静,转身便打算悄悄离开。行了几步,突然听见一阵玻璃碎片在地上轻微拖刮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寂静的夜里她听起来已是格外刺耳。她心头一惊,停住不动。片刻后,她又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极是细小隐忍,但是瞬间便绷断了她已紧张到极致的神经
她转头便往尊上卧房跑去,二话不说,一脚便把房门给踹开了
白子画(行止帝君)你……
白子画见房门突然大开,流云呆立在门边傻傻地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惊异和惶恐。他一只手奋力地撑起身子来,一只手捂住嘴,可是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便把他洁白的袖袍染红了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
流云扑到他面前,将他从床边杯盏的碎片中扶起,神力与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身体
流云(灼华神女)你咳血了?!
流云话音里带着颤抖,探出手去替他把脉,竟然虚弱成这个样子,功力也没剩下几成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毒不可能那么轻易便解得开的,尊上这样拼命强撑着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
流云扶他在床上躺下,慌忙从怀中掏出块白绢,擦拭掉他唇边的血迹。他的生命、他的功力、他的仙气也源源不断地随着血液流失。月色中,面色比纸还要苍白
白子画知道也瞒不了她多久,能多拖上一日算一日
白子画(行止帝君)我没事,流云,你回去吧
流云(灼华神女)怎么会没事?!
白子画已经毒已入骨,无药可救了!!中毒也就罢了,之后被吸入鼎中,毒早已经炼化入他身体的每一寸。他将会慢慢失去仙身,然后化作飞灰。所能够做的,不过是尽量控制自己不要被毒性所控,堕入魔道,还有尽量将这个日子推迟罢了
流云跪在他的床边,握住他的手,哽咽道
流云(灼华神女)本君自知尊上悟道修炼多年时光,势必早已看破了生死,但是尊上你就真的如此忍心要这么早离本君而去么
流云,我是早已看破生死,却从未看破与你以这样的方式天人永隔,而且如此忍心这么早离我而去的人是你啊
流云(灼华神女)本君只是想要尊上再陪本君久一点,希望尊上能够看到长留在你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八千弟子在尊上你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
流云,我再也看不见长留在你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八千弟子在你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了,就连只想要再见到流云一面,哪怕仅是远远地看她一眼,白子画终究是永远也见不着了
白子画(行止帝君)流云,待我死后化为飞灰,你便收集我的飞灰,再将它带在你的身边吧。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还可以看长留在你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看八千弟子在你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你说好不好
流云(灼华神女)对不起!!对不起!!真得对不起!!本君知道卜元鼎的毒只能用炎水玉来解,可让炎水玉归位就必须要集齐十方神器,本君不能拿天下苍生开玩笑!!尊上,本君不能那么做!!
白子画(行止帝君)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流云紧紧抓着他的手拼命地摇头,看了看满地的血,突然醒悟
流云(灼华神女)血!!本君的血!!
流云抓起地上的碎片,便往手腕上用力割去,鲜血涌出,白子画只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心神便失去了控制,身体中突然涌动的贪婪和饥饿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白子画(行止帝君)走开!!
白子画低声呵斥,猛地将她的手臂推离。他岂能靠吸食流云的血苟且续命?!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
流云不依不饶地将手臂伸到他面前
流云(灼华神女)你若不喝就一直让它这样流干好了
白子画(行止帝君)你……
白子画一时气结
流云(灼华神女)本君的血很多,尊上,你喝吧,没关系,只要可以救得了尊上,本君什么都愿意做
一滴滴血滴到白子画脸上,映衬着苍白的脸,颇有几分绮丽凄美。白子画在那样浓郁的化不开的腥香下,头脑阵阵昏沉,终于抵不住,将唇覆上了流云的手腕,眼前除了一片猩红,什么也看不见了
流云感觉到白子画的两片薄唇停留在自己腕间,身子犹如被一股电流击穿,两腿酥麻,身子一阵颤抖,跪在地上,全身无力地倚靠在榻上
许久之后再看,白子画已静静睡去,流云抽离了手臂,只觉得伤口被他吸吮的地方火辣辣的,那种感觉却又不是疼痛。她随意扯了布条胡乱裹上伤口,然后开始清理地上,并替白子画换下了被血沾染的被褥和外衫。这才起身回自己房间,因为失血过多,脚步稍微有些踉跄,只不过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她与白子画谈话之时,余光看到了躲在外面的花千骨,以她对白子画痴情的程度,她一定会为了他收集十方神器。这样,流云才好进一步她的计划
对不起,小丫头,这次本君要利用你喽
流云万万没想到卜元鼎之毒发展这么快,白子画已经开始压制不住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吃药了
流云推开门,发现白子画房间里没有人
突然,流云被失去理智的白子画压在了墙上
流云微微抬起眸来凝注着白子画,但见白子画身着一袭白衣,背脊挺直地长身鹤立于此,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灿若星辰,清俊的容貌犹如冠玉,却是寒冽有余而温润不足,平添了几许透骨的傲气与冷意,倒是尽显了一代长留掌门的风范。纵然白子画的面色苍白,风华也依旧是绝代无双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你怎么了
失去理智的白子画瞬间闻到流云身上极好闻的气息,头脑嗡的一下,毒便再也压不住了。牙很轻易便寻着她脖子咬了下去,温热的鲜血从如他齿间溢出来,滴落在流云的脖子和发上,流云闷哼一声
流云(灼华神女)尊……
流云微微清醒了一些,试图从他怀抱里挣脱。白子画的牙却咬得更深了,感觉到血液迅速的从体内流走,又是销魂又是疼痛,流云紧紧咬住下唇拼命忍住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被尊上吸干血而死的
流云用尽全力推开了白子画
白子画目中光彩全无的抬起头来,唇上还带着鲜血,有一些还沿着嘴角流淌了下来,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
看着如今仙身几近全失的白子画,流云声音颤抖道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
流云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中突然闪过巨大恐慌
白子画望着被她因用力而被咬破的沾满血的双唇轻轻阖动着,如此鲜红诱人,忍不住竟倾身覆了上去
流云彻底呆愣在原地
原来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是。流云头脑中荡漾着星星碎碎的银白光晕,一波波荡漾开来。堪比无翼而飞,那近神的潇洒和自由。尊上的唇冰冷而单薄,像柔软的水晶,轻轻碰触,仿佛随时就会碎掉。酥酥麻麻的顺着唇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空气中的尘埃都停止了浮动,世界瞬间变得冷冷清清。什么也没剩下,只有亘古如一的月光,寂静的照着她和尊上两个人
流云的眼神平静而温柔,远看犹如秋山明净,近看犹如春山淡冶,每一座山里都有白子画,仿佛是这天地之间唯此一人入了她的眸子,再无其他风月
流云为了防止有人来绝情殿,于是在绝情殿之上设了结界
白子画的舌尖轻轻滑过流云的唇瓣,她瞬间就软了。一股咸腥在唇齿间泛开,白子画的舔舐完唇边的血液,开始逐渐用力吸吮。流云浑身一阵颤抖,灵魂似乎都要随着血液离开身体。再站不住,踉跄退了几步,白子画却没有扶住她,而是直接倾身将她压倒在了榻上,缱缱恻恻,用力舔吸。虽一时失去意识,那参杂着血腥的温暖柔软却叫他想要品尝的更多
流云打晕白子画,然后将其放在榻上
流云低头看他,想伸手摸摸他月光下美到仿佛透明的脸却又不敢越矩。用袖子小心的擦去他嘴角的血迹,然后手轻轻覆在他的头顶,紫光闪烁,消去白子画关于今晚的记忆
流云(灼华神女)傻瓜,本君不会让你死的
流云本就失血过多有些头晕,还未等离开绝情殿便被花千骨打晕。花千骨为了救白子画将其墟鼎中的神器全部带走
维持了数万年的和平终因一念之差而打破
第二天白子画醒来,看见榻上的点点血渍,知道昨晚自己又毒发吸了流云的血,可是往常还能模糊记得一些,这次竟然连隐约的印象都没有了。他对自己微微有些恼怒,看来是不能再留在这儿了,不然总有一天会危及流云性命却不自知的。可是心头那拉扯不断的隐隐不舍的感觉,又让他近来无端的烦乱,自己到底在留恋些什么
白子画还记得自己还曾对流云这么说,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还间接地害得成为了妖神的流云自戕而死,而他根本来不及收集流云的飞灰,并将它给带在自己的身边,好让他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能陪伴着白子画度过余生的物事,除了那一幅丹青与孤鹤眠寒松图之外,怕是只有流云曾居住过的重云阁,还有流云曾佩戴过的宫物了吧
有时候男女之间并非只有情爱而已,有些男女比起夫妻更适合成为至交。有时候至交好友比起情郎爱侣还要可靠、安全多了,毕竟相较于仅是两肋插刀的至交好友而言,谁又会知道原是掏心掏肺的情郎爱侣,他在上一刻可以口口声声地说他爱你、护你、疼你、宠你、信你,他在下一刻又可以面目狰狞地说他恨你、怨你、伤你、厌你、杀你,甚至是为了报复你,而让你走上了一条声誉尽毁、不得好死的不归路
对于情爱一事,只不过是命里有缘则欢喜,命里无缘也淡然罢了,强求而来又有何用
“白子画,总有一天你将会因为你的心慈而噬脐莫及”
对他人心慈者,终将自承苦难,甚至独受残忍
当流云返回绝情殿之时,却见一袭素白衣衫的白子画正站在正殿前的一棵桃花树下垂眸沉思。许是感应到流云的归来,白子画冷不防抬起眸来,双眸一看见流云的身影,不禁微微弯起眉眼,唇角也噙着一缕浅淡的笑意,与那些零零散散地飘落在他发间、眉心、肩头与身上的桃花兀自相映成趣,当真可谓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恍如一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画中仙,教人只愿他眉眼如初,风华如故,甚至是教人只愿他就此一世如画
流云稍显愣怔地凝视着风华无双的白子画,心里却忽然有些明白了有关于白子画此名的意义
子画,子画,愿子一世如画
是夜,明月皎皎,繁星煌煌
袅袅清辉犹如空里流霜,轻轻洒落一地莹莹柔光,而点点星光宛若尘世烟火,悄然缀满一望无垠的夜穹,恰逢夹杂着幽幽暗香拂面而来的晚风,庭院里又有各色桃花飞旋飘洒如雨落
这真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晴夜
白子画走出了塔室,循着一阵阵清越的剑吟声,徐步地走到庭院里,只见流云身着一袭绣有金色梅纹的灼灼红衣,手持着浑身散发着淡淡银辉的雪落天倾剑,正在庭院里姿态优美而潇洒地舞剑,一举一动无不轻灵飘逸,像极了破壁而出的浴火凤凰将要扶摇直上九万里,而那一阵阵清越的剑鸣声极为悦耳
众人皆知她一身白裙倾国倾城,宛如弦月一般清灵,殊不知她一袭红衣更是风华绝代,犹如太阳一般耀眼
他不知不觉地看痴了……
流云素来只爱穿一些颜色淡雅兼纹饰朴素的衣物,纵使白子画身为她的挚友已有了一段可说是颇为漫长的时间,他也从未见过流云穿着这一身犹如红色这般颜色如此明艳而妩媚的衣物,不成想这一身红衣穿在流云身上,竟是更显得倾国倾城,乃至于更具有勾魂摄魄之能
白子画仿佛是着了迷一样,神情略显近乎痴迷的愣怔,一步一步地走向桃花林里,一步一步地走向流云
许是流云感应到了白子画的到来,她那翩若惊鸿般的窈窕身影一顿,挽了几朵剑花,再将雪落天倾剑里收入墟鼎之中,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白子画
流云微微扬唇,娇笑着唤道:“尊上”
这一抹笑容竟是胜却了春时百花盛放之景
不待白子画回过神来,流云登时微微踮起脚尖,仰头吻上了白子画的薄唇
白子画惊愕得瞪大了双眸,他的心里是想着要推开流云的,可是他的脑袋早在流云柔若无骨地贴在自己的怀里磨蹭之际已然变得一片空白
正当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手更是在浑然不觉的状况之中将流云给揽入了怀里,还抬手褪下了她的红衣……
流云的肌肤白皙柔嫩,恰似上好的羊脂白玉,在朦胧月色的映照之下,更显得肌肤光滑且诱人,端的是冰肌玉骨,让白子画情不自禁地一心二用——他的唇舌纠缠着她的,他的双手流连着她的曲线
此时有着自己向来心心念念的温香软玉依偎在怀并且紧紧地攀附着他,如此秀色可餐不仅近在眼前还尽在嘴里与掌下,饶是柳下惠也未必真的能够那般坚定地把持得住,更何况白子画早已对流云动了一些不该动的心思,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抗拒流云的一切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白子画注定只能沉沦
且让他放纵这么一次吧
他只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占有流云这么一次罢了
就这么一次罢了……
桃花林里,一袭红衣掉落地面权作枕席
一朵朵桃花随风飘飞,飞散了无数的花瓣,而后有些散落了一地,又随风而扬起了一抹尘香,有些则飘落了白子画与流云一身,更是平添了几许旖旎的意味
白子画轻轻地吹走了落在流云身上一片又一片的花瓣,再望着彼此相互缱绻地交缠在一起的青丝,还有着彼此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身躯,白子画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吻了吻流云,那是一片独属于他的领土,并且只能任由他如是恣意妄为的领土
若是此刻能够永远静止,而后二人交颈长眠不醒
天光大亮,白子画悠悠地醒了过来,嘴角还残留着丝丝温柔的笑意,却在下一刻猛地发现自己身在塔室里,身上穿着一袭白衣,怀里也并无软香温玉
白子画愣了一愣,那一丝笑意已然敛尽,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惊觉昨夜的绮丽不过是一场梦,而他在梦里就这么倾尽了自己一直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与不欲人知的热情
只因为那人是流云,白子画就这么忘却了所谓的天理伦常,眼里心底只容得下流云一人,这样的自己简直是……简直是痴傻得可以,却又对此甘之如饴
白子画闭了闭双眸,昨夜的梦境挥之不去
清心寡欲多年的白子画终究还是有几分理智的,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不对劲儿之际,便赶紧睁开了双眸,默默地念起了清心咒
如是重复地背诵这清心咒数百遍之后,白子画内心与身躯的躁动方才彻底地压了下去,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了口气
此毒不愧是卜元鼎炼制出来的毒,随着剧毒愈发侵蚀体内的每一寸骨血,自身的仙性也渐渐消失,那些平时想也不敢想的龌龊、肮脏甚至是违背天理伦常的心思则渐渐放大,以至于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梦见了这般荒唐的情景
十方神器齐聚,飘浮在了东海的上空,原是一片清明的白昼顿时变作一片妖异的紫色,而十方神器围成一圈,形成了一个气息极其骇人的漆黑巨洞
其双目所及之处,尽是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地发生,也尽是一片哀鸿遍野的炼狱景象,四海八荒顿时乱作一团
流云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晓得自己感应到了无尽的邪气环绕四周,迫使她不得不早些醒来,然而她这一醒来就立马看见了天地风云变色,浑浊的邪气不断地涌向天边的那一个巨大的墟洞
妖神出世了么
流云大限将至,不得已的情况下利用花千骨令妖神出世,这样的话既可以救下白子画,又可以利用自身和九天十地诛神大阵彻底诛杀妖神,令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再无妖神,再无洪荒之力
妖神是集合世间一切邪恶、污秽、执念于亿万年累积所化,降世的同时,六界洞门大开,人间兵伐不断,天灾不止,苍生涂炭,意欲将一切都吞噬毁灭殆尽
流云(灼华神女)嘶~~
流云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而自己现在正躺在白子画的怀里
白子画(行止帝君)流云,你醒了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子画(行止帝君)千骨将神器齐聚,并拿了你一滴血以用来打开十方神器的灵魂刻印。如今,妖神即将出世
流云(灼华神女)归
流云口中“归”字一出,十方神器时隔数万年再度合十为一。流云一身黑金轻纱长袍,被金色发带高束起来的长发随风而舞,她的束身黑袍上绣着张扬的牡丹,一如她的音色,有着女子少有的英气和魄力。手持一杆银月枪,那个平四海,战八荒的神女彻底归来
流云(灼华神女)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如果本君出现了意外,尊上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尊上不需要对本君手下留情,本君也不需要尊上对本君手下留情
流云话音一落,便直冲墟洞而去
白子画(行止帝君)流云!!
流云所说的这番话,犹如冰冷彻骨的风雪狠狠地打在白子画的心上,让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并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为今之计,应是先与同门会合再作打算,方为上策
数万年前
上古妖神出世,祸害苍生,六界之主灼华神女将其肉身毁灭,妖魂与妖神之力灌注封印于自己的随身之物中。这封印着上天、下地、东、南、西、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的十方神器,分别是:东方流光琴,南方幻思铃,西方浮沉珠,北方卜元鼎,天方谪仙伞,地方玄镇尺,生方炎水玉,死方悯生剑,逝方拴天链,望方不归砚。以使妖神天上地下,生死无门,十方世界,形神俱灭
东方流光琴:代表“善”与“重生”之物。琴声不但能净除恶鬼,超度亡魂。且能遏制人心中邪恶、贪婪与欲望。于战则干戈化解、于人则重修旧好
南方幻思铃:代表“情”与“执念”之物,铃声可以轻易操纵人内心的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并迷惑人的神智
西方浮沉珠:代表“毁灭”与“力量”,可控制云雨雷电、山川树木等自然元素,此珠在手,翻江倒海、翻云覆雨,皆不在话下
北方卜元鼎:代表“煎熬”与“治愈”,可炼化一切,不论是制出来的香,还是仙丹毒药,都是圣品
天方谪仙伞:代表“恨”与“抵抗”,持伞之人,可以阻拦外界的一切进攻,与结界不同的是,甚至可以将攻击加倍反弹回给对方
地方玄镇尺:代表“绝望”与“压迫”,人和物,修为或者记忆,感情或技艺,皆可封印,无法解除
生方炎水玉:代表“爱”与“希望”,使用此神器枯木可回春,死人可复生
死方悯生剑:代表“死”与“离别”,悯生剑其实是最残忍之剑,见血必亡,无不可杀。它的悯只是在于,死在剑下的人不会有丝毫痛苦
逝方拴天链:代表“牵绊”与“桎梏”,无法斩断的枷锁,可缔造世上最坚固的牢笼,并能轻易毁掉牢笼中的一切
望方不归砚:代表“逃离”与“追寻”,持砚者可瞬间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传言甚至可以穿越时空
妖神出,天地薨,蛮荒陷,六界崩
东海边,白子画手里握着的流云的验生石兀自闪烁着妖艳至极的红光,而验生石上原本只有些许的黑气犹如藤蔓般迅速疯长,并生生地缠绕着整颗验生石,极致的黑气与极致的红光交相辉映,让人看起来只觉得诡异而妖冶,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白子画瞪大双眸,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验生石,内心的不安更甚
太阳西斜,恰是申时
蔚蓝的天际蓦地闪过了一道紫光,众人循着紫光望去,只见流云身着一袭黑金轻纱长袍负手立于海面之上
然而,众人一看见浮现在流云眉间的那一抹殷红印记,妖魔自然是乐得当即欢呼了起来,与之相反的是,众仙与凡人顿时脸色惨白了起来,就连笙箫默和摩严尚且是如此,更遑论是白子画与花千骨了
白子画痴痴地凝视着流云,嘴里一直近似呢喃地低声呼唤着流云的名字,声声无不是极尽缱绻而悱恻,却是难以就此诉尽其心魂几乎俱裂的痛楚
花千骨再次确定了流云真的成为妖神这个事实之后,登时花容失色,不自觉地泪流满面,目光满是惊惧与愧悔,双腿骤然一软,若不是糖宝在旁及时扶着,怕是整个人就要瘫坐在地了
花千骨上神,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流云漠视了在场众人投向她的各种目光,更确切地来说,如今的她不管是在眼里还是心里都已经无法容下任何一个人了,她慢慢地转动那双空洞的黑眸,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如同一位身处期颐之年的老人一般徐缓而滞涩,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她径自旁若无人地负手而立于海天相连之间,眼里尽是一片辽阔无边的空茫荒凉,再无日月星辰,也再无山林河川,犹如一座荒城般孤独而死寂
突然,流云的双眸顿时浮现妖冶的紫光,姣好而苍白的面容也顿时变得冷酷,浑身萦绕着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气,搅动着天地骤然风云变色,也搅动着双脚下的汪洋浪潮迭起。除了白子画之外,其他人见此不由得连声惊呼,本能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流云的双眸渐渐被杀意所浸透,眉间的那一抹殷红印记屡屡闪过紫色流光,而脑海里却有一道声音一直怂恿着她取出墟鼎里的悯生剑,并以此肆意大开杀戒,仿佛也唯有让悯生剑的剑身沾满了鲜血的温热与气息才能抚慰得住那饱受狂躁暴虐折磨的心神
眼见着流云就要为杀气所控,白子画当即朝着流云飞身而去,而流云似乎是感应到白子画的气息渐渐地靠近自己,眼神有过一瞬间的清明,却足以让她本能地飞身远离白子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