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我是个罪恶的人。
小学一年级分位置,我被分到一个女生旁边。皮肤略黑,脸上长雀斑,并不算很好看。小时候姑且算是个表面开朗的人,我和她便熟络起来。更因为回家顺路,我们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那几年,我的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家中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祖父每天给我的一元零花钱令我每天都期盼不已。我往往会攒着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积木玩具。
“你为什么从来不买些零食来吃呢?”同桌问我。
“只是想啊,零食吃完了便没有了,但玩具可以玩一辈子的吧?”
说到底,我小时候非常羡慕那些有很多零花钱的朋友。我曾和友人A去友人B的家里玩。我坐着有我当时两倍身高的越野车去B的别墅,但我看着他们并没什么很激动的感觉——商人的儿子,房地产的儿子——因而我保持沉默,对所有这一类我所接触不到的事物的好奇与贫穷带来的自卑都埋在心里。
“假装自己也是个有钱人的话不就行了?”
之后便成为了这样无趣又假装傲慢的人。
那天以后,她时常放学时给我带一些零食,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却疑惑为什么她总是背着我的朋友送我,但我接受之后仍然会分给朋友——我当时并不能理解。
低年级时,祖父带着我上学,与我而言沉重的书包,这个老人却可以一只肩膀背着——她爷爷也是。两个孩子,两个年逾七十的老人,一路从天聊到地,那大概是我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吧。
但某一天后,我所不能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放学,我们照例回家。学校有两个门,大门是给那些“可怕”的高年级学生走的,刚刚上二年级的我们走小门。
小门在一个小斜坡上,太阳从背后的教学楼落下时,金色的光铺满了水泥地。
她突然站定,我走了一会发现没人,于是回过头。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身影镶着金边。
“I love you(我爱你)——”
当然,学校二年级的课程中还没有英语,因而我并不明白“挨辣物油”是什么意思,自然而然当成了我从未听说过的某一种新奇的事物。于是保持沉默,准备回去询问祖父,并在心中默念以防止忘记。
那一天回家的路上,两个老人和一前一样聊天,我因为心中在默念着那样事物而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爷爷也不知道吗?”
“爷爷也不知道,爷爷知道蚝油,猪油,酱油,都是可以做菜的,这种油爷爷倒是没听说过。”
这倒更让我吃惊,祖父可是会三位数的乘法,我曾以为他每天晚上和我讲的那些睡前故事中那住在森林中的智慧老人就是他自己。
不过,那天以后,她再也没同我说很多话,而我在学习英语之后才知道了那是什么意思。
祖父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我也并不为错过了我并不在意的告白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