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秋寒终年隐居深山,唯有阴雨天方可去往山脚下的镇子里,体会寻常人的生活。她已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从那场遥远的意外后,她便保持着十七岁时的模样,不老不死,代价却是双目失明无法行走于阳光之下。
曾经的她,有朋友,有亲人,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们都离她远去了。起初,她痛恨这个世界,也恨自己,后来却是任何改变都激不起她心中的涟漪。谷秋寒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去伤害任何人,也保证自己不被人伤害。
既然永生是上天给她的惩罚,那她便漠然地独自承受。
初夏的第一场雨悄然降临,从清早起,天空阴沉昏暗,不见半点日光,谷秋寒带上斗笠走出家门,沿着隐蔽的小路穿过茂密的树林,自半山腰走到山底。
说来也怪,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坎坷崎岖异常,可谷秋寒却步履轻盈,一路上呼吸不变,体力远超常人。
走进镇子,就像走入另一方天地,与山中的冷寂截然不同,镇子充满人烟,热闹非凡。
行人络绎不绝的脚步声,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纷纷传入谷秋寒耳中,称不上喜欢,也并不厌烦。她平素喜欢安静,可安静久了,偶尔热闹一下也还不错。
谷秋寒走到长街中段的一家糕点铺,照常买了两包莲花酥。
这家糕点铺远近闻名,每一种糕点都十分好吃,各具特色。谷秋寒却偏爱莲花酥,只偶尔会吃别的糕点。可惜莲花酥并不能存放很长时间,刚做出来的最为美味。
糕点铺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美妇人,她虽与谷秋寒并没说过几句话,但却清晰地记得她这号人。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客人,每逢阴雨天出现。这客人大抵爱极了她家的莲花酥,风雨无阻,出手大方,只是性子实在冷了点,她想套近乎都无从下手。
难得下山一趟,谷秋寒趁机沿着大大小小的巷子闲逛,她虽目不能视,步伐却分毫不受影响,旁人瞧着再正常不过。
走到一间破庙门前,谷秋寒停下脚步。没办法,实属是她的听觉太敏锐了些,破庙中的种种动静分毫不差地传进她耳中。
踌躇片刻,谷秋寒轻叹一声走进破庙,难得她心情不错,日行一善,今日权且管一管这闲事吧。
破庙内,一群乞丐围着一个小孩,抢夺他身上的东西,小孩衣服上脸上都被弄得脏兮兮的,头发也胡乱披散着,活脱脱好似小乞丐。
当然,这些谷秋寒都看不见,但是她能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在她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一群乞丐为了几口吃的,将人打个半死。
“住手。”那些乞丐听到声音通通停下手中动作,向来人看去。
谷秋寒掏出三枚铜钱,手腕翻转间,铜钱擦着几个乞丐的脸飞过,嵌入他们身后的石墙。
乞丐们看着那深深镶进石头里的铜钱,又看看戴着斗笠的谷秋寒,一呼隆四散而去,宛若惊弓之鸟。习武之人,连朝廷也没办法,他们怎么惹得起?还是走为上计。
谷秋寒向前走,绕过地上的小孩,取回三枚铜钱。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救救我……”
小孩的声音实在微弱,要不是谷秋寒耳朵好使,定然是听不见的。
谷秋寒走到小孩身边,刚刚他发出的声音明显不正常,于是她蹲下身,抬手触摸小孩的手腕,小孩脉搏虚弱,入手的皮肤滚烫,这个年纪又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必然熬不过去。
谷秋寒又是一声轻叹,她认命般地将小孩打横抱起,向山里走去,一面又源源不断注入内力,维持小孩的呼吸。
“罢了,救人救到底。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谷秋寒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