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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请别让我独自匍匐于滂沱世末之雨

“在冬季的时候,用冰水清洗餐具,一般过去五分钟后,手就完全失去知觉了,当然,打碎盘子的人要被关进地下室。”水原雅甩了甩两只手,像是洗完手后甩去水珠的样子,“不过最难熬的还是后面几天,整只手就会像被火炙烤一样疼痛难忍,还会有皮脱落下来,虽然很难熬,但是大家都不能说,即便是有人生了病,其他人也要想办法帮他瞒过去,如果被断定没有用了,就有被赶出孤儿院的风险,如果是那样的话,死在街头和死在前线,只有这种必死的选项。”

她像没事人一样拧开了一瓶饮料,刚放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比起父母抛弃你们的罪过,我们所施加在你们身上的,根本称不上是错误,即便是到外面,你们这种废物也只有死在战场上这一条路可走。”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喝了一口,像是在品味一样抿了抿嘴,“被炮击以后,会有人组织我们去废墟里寻找物资,这往往是最轻松的时候,有人找到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东西的话,就会想办法藏起来,大家也会心照不宣的帮助他。”

“不会有人趁这个时候逃跑吗?”这么想来,这确实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在初期的时候,的确是有的,那应该是我六岁多的时候,只不过过了两周,他的尸体被扔在孤儿院门前时,一下把大家都吓到了,头部和胸部各中一枪,死的很彻底,院长痛斥了这个已经死了的孩子,并且对着冰冷的尸体踹了两脚。”她一脸阴沉,“大家都说他是没有情感的人渣,晚上的时候,我们一起把尸体埋在了院子里。”

“其实我一直想杀了他,在一次搜寻的时候,我找到了一把瑞士军刀,朋友掩护我藏好东西以后,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后来就发生了炮击,我们总去被炮击的废墟上寻找物资,但从来没有想过炮弹会落在自己头顶上,我也算命挺大的,至少活了下来不是吗?”

“那你还挺乐观的。”我干笑了两声。

“好像是这样吧,毕竟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后面又见了那么多同伴的死亡。”她好像安慰自己一样,“我也就是运气很好,才从那地狱逃了出来。”

“嗯,至少这里是和平的。”我就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你见过夜里出现太阳吗。”她突然发问。

“什么?”我没能理解她说的话。

“我睡在一楼靠窗的位置,那天夜里,一束强光穿过窗帘照在我的脸上。”她用手给我笔画着,“那么大一个太阳,从正西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紧接着有一股强烈的冲击波。”

她用手撩起刘海,额头处有一块清晰的疤痕,约五厘米宽。

“玻璃就被震碎了,刚好有一块碎片插在了这里,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不过还好,经过处理很快就止住血了,再加上头发比较长,才没有被院长发现。”

“这要是被发现,那可就完蛋喽。”她自顾自地说着,又喝了两大口饮料,“我几前线最近的时候,就是被炮击结束后的日子,军队带着我们一路往南,身后就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今天还在和别人说话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敌人狙击手的子弹击穿头颅。”

“嗯……这也太残酷了。”

“是呀。”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拿起了我桌上的电脑,“你快把我说的东西记录一下。”

“是要我写进去吗?”

“如果你想的话的确可以。”她停顿了一会,“不过还是不要太多篇幅比较好,我还是更想看你写一写日常生活的事情,像什么旅行呀,玩游戏什么的,毕竟那里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写出来我也没有什么看的兴趣,明明还是悠然自得的生活比较有看下去的欲望。”

“没问题。”

我用了十几分钟,将她所说的内容进行了简单的记录,期间随便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回答的很爽快。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死亡,你对这个怎么看?”直到我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迟迟没有给出回答,“如果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连忙找话题补救。

“嗯……我觉得还好吧。”她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说的话,“如果是跟自己没关系的人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吧,即便是看到废墟里的残肢断臂,也只是想着他们周围会不会有一些物资可以用,但如果是真正在意的人死了。”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吨吨吨的把饮料喝完。

“你会难过吗?”

“废话!”她把空瓶子扔到了我的脸上,还有些残余的饮料撒了出来,“当然会难过的吧,如果是你死了的话……”

“别诅咒我奥。”我把瓶子放在桌上,“我年纪轻轻,还想享受一下。”

“你要是死了的话,我说不定会痛哭流泣。”

我曾经写过一本书,里面的角色说过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死了的话,那也是注定了的,但当我重新观看自己人生这部影视作品的时候,我希望有人能够为我痛哭流涕。”

或许这就是我现在开始重视自己的原因吗?

人果然还是没有借口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啊。

我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当我开玩笑吗?”她见我摇头,愤怒地抓起桌上的瓶子,一只手把我摁倒在床上,用塑料瓶连续敲我的头。

“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以前说的话了。”我一边拼命躲闪,一边解释,“你对我也很重要的。”

她松开压着我的手。

“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她把瓶子扔在地上。

“你力气可真大呀。”我揉了揉被她敲得生疼的脑门,“我很认真的好不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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