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第一次见到古奶奶,是在一个漫天红霞的清晨。
它刚断奶不久,跟着自己的妈妈学捕猎,还没学成呢,这几天突然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它或许觉得妈妈是太累了,于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找猎物。但是它走了很多地方,垃圾桶,草丛,公厕……但一无所获——毛茸茸的小爪子已经磨破,血块凝固在上面。
“呀,这是谁家的小猫,受伤了啊……”彼时古奶奶正要给自己的百合花浇水,一低头便看见这只一瘸一拐的小猫。
古奶奶把它抱进屋子,放到沙发上,用清水仔细擦它的猫爪,然后用纱布包扎好。小猫很乖,任由古奶奶给它包扎,但是由于伤口疼痛,不停地“咪咪咪”,声音又轻又细。
古奶奶听着也心疼,想起去年过年时自己外甥给自己送了箱羊奶粉,舀了一大勺,放在大碗里用热水冲开,等晾温了就把碗推到小猫面前。小猫本来怏怏的,闻到扑鼻而来的奶香,身体先脑袋一步,扑到碗边“豪饮”。
“小馋猫……”看着面前这只舔奶的可爱小猫,古奶奶笑得忘了给自己的百合浇水。
小猫舔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用小脑袋努力推碗。
“怎么了吗,小猫?你要把碗推到哪里去?”
小猫似有感应地“喵”了一声。
古奶奶端起大碗,跟着小猫左拐右拐,来到一条隐秘的小巷。小猫在一个散发着腐烂气味的纸箱前站定,回头对着古奶奶喵喵叫,示意她把碗放在这里,然后费力地爬进纸箱。古奶奶放下大碗,往纸箱里看,是一只已经变硬的大猫,虫子在上面爬啊爬。而小猫还在为大猫舔毛,怎么也拉不走。古奶奶干脆把箱子整个抱起来,走向小树林。
树叶被轻风吹得低声抽噎,一如古奶奶眼中的小猫。
古奶奶把大猫埋在土里,小猫守在土坑前,不肯走,古奶奶也守在小猫后面,直到残月爬上叶尖。
小猫赖着古奶奶,不走了。古奶奶给它起名叫百合。百合成了古奶奶家庭中的一员。
古奶奶不是一个人住,跟她一起的还有古爷爷,她的老伴,和小花,她的小孙女。
古爷爷年轻时是村里的老师,学识丰富,品德高尚,在村子南边的小学当语文教师,大家都尊称他一句“古先生”。
古奶奶姓花,当时是花店老板——挺小一花店,开在村北边。
本来二人基本上可以说毫无交集,但命运指使他们相遇。有一次古爷爷去村西边走亲戚,结果走到古奶奶的花店里,被古奶奶的恬淡脱俗所吸引,古奶奶也倾心于他的儒雅风趣,于是不久后,二人一起搬到村东边的新房里,相守到现在。
他们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南方创业,把孙女小花送来跟他们一起生活;女儿跟女婿在医院,不知道染了什么病,十年了,没有消息。女儿有个儿子,叫村东,这名字还是老两口帮忙起的,听说已经考上大学了,这不,去年还给俩人送大包小包的礼物,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见外干什么。
百合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成天躲在自己的小窝里不肯出来,只有四周无人时才悄咪咪溜出来吃点东西,然后又飞快地跑回去——当然,这是在古奶奶不在的情况下。如果古奶奶在它身边,它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爬到古奶奶怀里,不停地用小脑袋蹭,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小花因为家里多了只小猫,每天都盼着早点回家,小猫的毛好软啊,圆滚滚的小猫像一个小球,让她忍不住要把它抱在怀里。
“奶奶,为什么百合只要你抱呀?我也想抱~”小花羡慕地看着古奶奶和百合互动时的和谐场面。古奶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看着怀里的百合。百合也抬头看古奶奶,绿宝石的大眼睛里全是依赖。
飞雪迎春,春节入门,家家燃鞭炮,处处齐欢欣。此时百合早已熟悉了家中的环境,能够活力满满地跟小花跑来跑去了。小花喜欢用绳子栓一条小鱼干,吊在百合面前,看着百合渴望而不可得的表情,小花被逗得仰天大笑,没成想,百合轻松一跃,鱼干到嘴。
“百合!你这只小坏猫!”小花只能无奈认输,并且在脑中构思更加完整的方案。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砰砰砰”的烟火声在夜晚响彻云霄,小花在外面疯玩,百合却不见了。
古奶奶找遍整个屋子,最后在百合曾经的小窝里找到了它。初来乍到时,百合天天躲在这里。
“百合,咪咪咪,过来。”古奶奶向百合伸出双手。百合很喜欢古奶奶的手,又大又暖,捏住它的猫爪,它就什么也不怕。“嗖”,百合从小窝飞进古奶奶怀里,把脑袋埋在古奶奶的臂弯。
“咪咪,不怕不怕,咪咪乖……”古奶奶用手抚摸着百合的脑袋,像哄小宝宝一样哄它。那个夜晚,百合睡在古奶奶身边。
百合最近身体有些异常。以往小花拿着小鱼干,它会立马扑上去,恨不得一口吞下,但现在,它不想吃,也不想动。它越来越喜欢藏在隐蔽的角落,每次都会让古奶奶找很久。它知道,时间不多了。
它想再和古奶奶一起睡一个晚上,它喜欢古奶奶身上的味道,还有暖烘烘的被窝。它想再和小花抢一次小鱼干,小花生气时的样子好好玩。它还想找一只公猫,给古奶奶下一窝崽崽,这样,它走了,还有崽崽陪着古奶奶,还有小花……
但是时间不够了。
它最后看了一眼古奶奶,嗅嗅它永远忘不了的气味,然后决然离开。
“百合?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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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小剧场
百合喵?
百合坐在一片空白之中
百合这是……哪里?
村东你好啊,小猫
百合喵?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
村东村东
百合就是……奶奶的外甥?
村东嗯,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百合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在奶奶身边了,以后也不可能了……
村东无奈笑笑
村东你和我一样的境况。或许是天意安排我们相伴呢?
百合失落地垂下头。
村东这也是无奈的,人总会离别,猫也一样,毕竟猫不是真的有九条命
百合嗯……
村东微笑着抱起百合,轻抚它的毛。
村东但是,离别,或许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呢?
百合什么意思?
村东没有回答,只是笑着
村东离别的,总会见面,不一定是在现实之中……
村东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村东人终究是活在现实的。离别不可避免。
村东这次的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地重逢
村东就算是天人各一方,也没有永诀的,我相信。
百合听得一头雾水
百合好奇怪的一个人……还是当猫好喵
百合唔……好饿,有小鱼干吗?
村东刚还沉浸在自己内心的哲理之中
村东噗……哈哈,有的
一人一猫,在空白的世界中相处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