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那悠长繁复的宫墙,这位颓然的伤者终于有了一丝往日的意气,换上了些真心的笑容,春天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微风拂来,尽是自由的味道。
范闲勾起嘴角,暗自庆幸:
范闲‘得亏之前看过些宫斗名篇,还记得这春日宴,用这一首祝酒词,删几个字,诉一段情,换个自由身,不失为一个妙计。’
而广信宫,又成了一座枯殿,只有墙角的金腰带,还在倔强生长。
庆帝正望着那片黄色的花海,侯公公试探性地说:
配角侯公公“陛下若觉得这花看着碍眼,老奴立刻命人换上些别的。”
出神的帝王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杂草而已,成不了气候,何须放在心上?
南下的船只已经备好,李承平正百无聊赖地跟着几位兄长一起,等候范闲到来。对于即将开始的江南之旅,他很是期待。
自从在悬空庙,范闲救下自己的那刻起,李承平对这个大表哥的崇拜之意就愈发浓烈。
皇家庄严,兄长们都有各自的目标,倒显得他像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没什么人关注,也没什么人在乎。
正因如此,在所有人忧心刺客袭击的时候,才根本没有人在意自己这个孩子的安危。
除了范闲
三皇子-李承平‘老师,是不一样的’
正想着,范闲就闲庭信步地走上了船。今天的他穿着一身水蓝色广袖长衫,内搭白色里衬,显得整个人格外清雅。
来送行的除了范家父母,还有皇宫里的人。
几个皇子站在围栏边,看着范闲的眼神各有不同。
范闲“今儿这送别的阵仗未免也太大了些。”
范闲朗声道
太子疾步走到范闲身边,握住了他的小臂:
太子-李承乾“以咱们这关系,这都是应该的。”
他的手迟迟不想离开,似乎放手了,就弄丢了些什么。
范闲看了他一眼,趁没人在意,略带安抚性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李承乾也笑了起来,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司南伯开口道:
配角司南伯“殿下仁爱之心,感人至极。”
配角司南伯“范闲啊,殿下礼贤下士,你可不能忘了,君臣有别。”
这话也像极了李承泽的心声,他的眼神怨毒地紧盯着范闲被太子握住的手臂,仿佛有根根冰针,扎得范闲起了鸡皮疙瘩。
就坡下驴一向是范闲的拿手好戏,他赶忙把太子的手拂开,从容行了一礼,说道:
范闲“臣惶恐,多谢太子,也多谢几位殿下。”
李承平像被枪打了似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范闲“你干什么?”
三皇子-李承平“老师的礼,我不能受。”
李承平表面诚惶诚恐
范闲“别捣乱!”
范闲轻斥
听老师这么一说,李承平立马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他这一番,给几个哥哥都逗笑了,本来有些修罗场的氛围瞬间也就快活起来。
范闲凤眼一挑,带着几分撒娇意味说道:
范闲“正好几位殿下都在,我也借这个机会,跟你们诉诉苦啊?”
诉苦是假,表明态度是真。范闲自然知道今天在船上说要进范家祠堂的事儿不多时就会传到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耳朵里,但他不在乎。
这些时日的圈囚让他想明白了,庆帝在乎他,也只不过像是在乎个玩物,在乎的是他的“冠名权”。
既然如此,就偏不让他如愿。
船上众人听到他“姓范”的话语一出,神色各异,李承乾第一个帮腔:
太子-李承乾“放心,这见证啊,我替你做。”
范闲回身行礼:
范闲“多谢太子。”
二皇子-李承泽“真行,以退为进。既断后路,又换前程。”
李承泽抱着手,带着几分调侃语气说道。
太子-李承乾“二哥这是什么话啊?”
李承乾又装出一副懵懂样
二皇子-李承泽“真心话,佩服他。”
李承泽拿着酒杯已走近范闲身边,
二皇子-李承泽“敬你。”
说话间,酒杯递到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接过酒杯,弹了弹杯底,像是在提醒李承泽什么
李承泽立马攥住了范闲的手腕:
二皇子-李承泽“真气没了,南下要小心。”
范闲“真气没了,好过大势已去。”
范闲眯着眼回敬
李承泽直视着范闲的眼睛:
二皇子-李承泽“别出意外,我等着你回来。”
话罢,二人各自饮了酒。李承泽伸手拍了拍范闲的肩膀,又动作自然地滑了下来,两只手微不可查地接触了一下就瞬间分开。
随着李承泽下船时扔掉的酒杯坠入水底,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近了尾声,几位殿下又各自嘱咐了几句,就纷纷下了船。
范闲“照顾好陛下。”
范闲站在围栏处,与洪竹隔了几个身位,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
洪竹闻言身形未动,低声谦卑回复:
配角洪竹“是,奴才分内的事儿。”
随后弓身,深深冲范闲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热闹终于散尽,范闲用不太与这个时代相符的方式与父亲司南伯和柳姨娘道了别。船帆升起,即将远行。
范闲坐在内室,卸下一口气,瞅着四下没人,才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条来。
纸条上没什么重要的文字,只有一串工笔画就的葡萄。
葡萄画得很精致,虽然只有寥寥数笔,未曾着色,却栩栩如生,让人不禁想要采撷下来送入口中品其滋味。
望着这幅“葡萄画”,范闲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纤长的手指拂过画纸,像是在触摸什么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