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觉得世界不纯粹,现在只觉得它不真实。
再回过头的时候,亏空的一切,才显露出它本身的样子。
今天天气不错。
六点钟左右自然醒,比熬夜好上几倍。我庆幸自己的生物钟没有因为加班而乱掉,这是好事。
距离上班时间还早。
我叫132,是一家小诊所的专家号医生。其他学科都和我所适合的相差甚远,我才选择了这条路。
虽是“专家”,我却刚刚毕业,前景大好,不久就要转去大医院工作。
虽说我的愿望并不是这个。就凭借未来而言,姑且能说,这是一个光明的世界。
至少我挺光明的。
骑车行在街道上,到达熟悉的诊所。
人满为患。现在的医院人数太多,大多数人又都是冲着同一个目的来的。我每天总是充满精神的来,然后在看到一大群同症状的人之后失去这种精神。
θ,这种最近极度嚣张的流行病已经给我们造成了不少损失。一批批患者不断涌入,我又没有什么时间挨个仔细的诊断,只能统一回复,让病人休息、喝水、请假。
这些都是正常的流程。
真本事没必要处处拿出来,倒不如说我就算想也拿不出来。
要是我有能力治好这些人的病,现在我都能站在医学界顶端了,何必留在这里。
“早啊。”“早。”
和同事打了招呼,我往自己的诊室走去。
刚到附近就听见小孩子的哭喊声,我没回头去看。
一般情况下,无非两种可能。孩子因θ而痛苦,或者孩子的监护人因θ而死亡。
放到现在,这也不算特殊了。
对于θ极高的致死率,病人想做手术就做,不想做也没什么,反正结果都一样。
而我能做的,也就是无用的祈祷一下今天的病人不全挂流行。
嗯,最好内科外科精神科什么的都挂满日表。
多光明啊。
戴上手套,套上防化服,扣上护目镜,我走进病房。
工作状态。
“姓名?”
“安夏。”
“年龄?”
“16。”
“好,安夏。你多半是感染了,先做个检查吧。”
白色的机器运行,女孩看着血液随插管流出。验完血就是检测结核面积,然后我再诊脉。
把手放在安夏脸侧,呼吸正常。
“生病多久了?”
“一个月了。”
我点点头。
α指数50,正常值49。
β指数62,正常值63。
θ指数79,正常值10!
我有些惊讶,这女孩产生了抗体。
目前进展不错。
我收回手,去敲纯黑色的键盘。“去准备准备住院吧。”我这么说。
θ是一种奇怪的病,令人绝望的病。
感染者会失去对肌肉组织的控制,体温不升反降。病原以结核为跳板,取代神经对身体的限制。病恶化后,体温才会升高。我并没有在以前的记载当中找到类似的病,只知道就算存在,它也绝对棘手。
今天又死了两个人。
照例,“自由公司”的人来回收尸体。他们的医学水平十分高超,设备足够先进,是小诊所长时间内都比不上的。
以前为了研究这种病毒,我给这个公司发过不少申请。可惜的是,无一例外都被退回了。
我看着他们把尸体送进袋子。
深夜,与同事探讨。
“θ指数上涨是伴随着第二次合成抗体而发生的,这个序列不至于解不开。不应该啊……”
同事看着我的记录,疑问都写在脸上。我有点累,就把纸丢给他,自己出去透气了。
我还是对自由公司有点憧憬。他们是研究尸体的,但具体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我的申请每一张都沉了底,估计至今没有被他们翻阅过。
我决定当面问。
“你说,我有资格加入你们吗?”
被我搭话的人斜眼看我。“谁知道,我又不是面试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人制服上的字刺眼无比,看上去光鲜亮丽,彰显着它应有的光明。直到那人转身离开,我都没有停止读那串文字。
A·F.(Absolute freedom)绝对自由。
现在他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灯火撑开的走廊。同事还在门后细细研读那根本就是应付人的研究报告,却只逼迫我独自咀嚼夜的深邃。
还是算了。我叹了口气。
关上了灯之后,和平时一样摸着黑向门外走。
今天相当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