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鹤白屈身向凌天夜行了一个礼,说道:“王爷,鹤白打扰您练剑了,还望赎罪。”但他语气里丝毫没有先前的怂意,甚至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说出了话来。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之前见到的那个说话支支吾吾的少年不是他了。
他都站了出来,我就更不好意思了继续躲着了,于是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也站了出来。
靖安王被两人的出现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几秒的时间,那份愕然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平时惯有的淡然神情。
他像是没有看见我一般,淡然地扫了一眼君鹤白,说道:“无妨,鹤白到本王府上怎么也不说一声,好让本王招待招待。”他的语气礼貌至极,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责怪。
我听这话八成就猜到了,这个君鹤白之前扯谎说是什么王爷府的侍卫,实际上说不定还是哪位皇亲国戚呢……要不然身为靖安王的凌天夜,又怎么会对一个毛头小子这么恭敬。
这小子的身份绝不一般,我心里暗叹道。哎,又上了一个小子的当。
“王爷莫要拿我开玩笑了,鹤白只是想一睹一下王爷舞剑时的风采,想来多学几招回去向叔叔炫耀一番。”
凌天夜见君鹤白如此谦逊的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君鹤白是一个武学奇才,才十四岁就练得一身的好武艺和轻功,剑法更是在同辈的少年里卓越出群。只是他本人低调,又明白事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优秀而骄矜自傲。
当然了,只有暮若樱这个初来乍到的不知道这一切。
凌天夜和君鹤白两人聊的正好,将我一个大活人晾在一边,跟个空气似的。
“呵,男人。”我暗自嘲讽。
凌天夜请君鹤白到屋里入座,君鹤白才像如梦初醒一般,轻轻的拽了一下我的衣服。
他的动作很快,并没有让凌天夜注意到。
“王爷,这是我在您的王府结识的一位姐姐,她说是您的贴身侍女。看在姐姐请我吃枣子的份上,您带我和她一起进屋吧。”
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把我偷枣子的事先恶人告状说了出去!这么一说他刚才丝毫没有提到我,和凌天夜一样帮我当作空气,是在出我说他说偷枣贼的气?
“……”
我再也不会相信这小子纯良无害的脸了。
我气地牙痒痒,也只好扯出了一个微笑,又对凌天夜欠了欠身。“王爷,奴婢就不打扰您和小……君公子叙旧了,奴婢后厨还有一些柴火等着奴婢劈呢,奴婢先告退了。”
可这一次凌天夜没有准许我退下,一反之前对我冷冰冰的态度,叫我留了下来。
于是我就在这样无可奈何,尴尬至极的情况下,跟在凌天夜和君鹤白背后进了里屋。
已是日落西山之时,天也逐渐暗了下来。靖安王吩咐下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来招待君鹤白。
因为君鹤白我也沾了光,被叫进来一起吃饭,前来倒茶的吴青儿站在一旁,好几次看我的目光都恨不得将我戳穿一个窟窿一样。
喂,拜托我是受害者好吧!我如坐针毡的吃着这顿饭,席间也不敢去看凌天夜的脸。只能静静的听着他们说什么。
“皇叔他人可安好?前阵子我听父皇说他病了。”凌天夜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按理来说款待贵客应用酒水,但是因为凌天夜常年在战场奔波,军中严令禁止喝酒,他也就慢慢的戒掉了酒。再加上君鹤白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喝酒也不好,故以茶水款待。
君鹤白回道:“请王爷放心,叔叔他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待一些时日便可上朝给皇上请安了。”他心头却不禁酸了一下,叔叔之所以会病倒还不是因为皇上那个老头气的。整天让叔叔忙这个忙哪个的。还要改革什么新法,朝野上下吵的不可开交,最后交由摄政王代理,拟划方案。
摄政王之整天加班加点不得休息,最后又感染了风寒这才病倒了。
摄政王名叫凌研,字子钰。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先帝老来得子,因此年纪最小排行十九,今年二十有四。
后因皇子争权之事,先皇的儿子里面除了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就只剩凌研一个了。
凌研本是一个闲散王爷,对江山社稷丝毫不感兴趣,特别喜欢云游四方,到处玩耍。在成年了之后却被皇上委以重任,成了摄政王。
而这个闲散王爷却没有让人失望,将摄政王一职做的尽职尽责,一丝不苟,又得以皇上器重。可以说是除了以前的苏丞相以外,最受宠的臣子了。
君鹤白明面上叫凌研一声叔叔,实际上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君鹤白是在当年凌研还是一个王爷时,在一个名叫白鹤镇地方捡到的,故取名为鹤白。姓君只因何研希望鹤白如君子一般坦坦荡荡,遇到事情像君子一般无惧所有,顶天立地。
当时君鹤白才九岁,一张白净小脸因为流浪了许久,变得脏兮兮的。可从他那双水灵的黑眸上,还是可以辨认得出来这是一个秀气的小男孩。
凌研见看他可怜就带回了家,可鹤白小小年纪,被凌研带了回去,也是对凌研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也不爱跟旁人接触。像一只受伤了的小动物,即使有人救助,也忘不了曾经受过的伤,接受不了别人对他的爱。
凌研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让君鹤白对他产生了依赖和信任,而凌研从一个闲散王爷变成了人们眼中掌握大权的摄政王。
君鹤白心疼凌研心疼的要命,又责怪皇帝老儿是个杀千刀的,表情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许是因为儿时的经历,让这个少年比同龄人还要早熟,心思也比常人更会掩藏,只表现出他想让别人看见的样子。
除了,在凌研的面前。
茶余饭后,凌天夜本想留下君鹤白住宿一晚的,被君鹤白委婉的推脱了。说是要回去照看生病的叔叔摄政王,凌天夜这才放他归去。
凌天夜遣散了旁人只留我一人在屋内,我低着头没敢去看他,他倒了一杯茶,微微的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本王,告诉本王你是怎么进入王府的。”
我只好听他的话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变化,只是淡淡的,风轻云淡像打量一样随处可见的物件般看着我,陌生而又疏离。
“我说我是被卖来这的,你信吗?”
“……”
“真的,被一个混蛋骗了坑来的。”我眼神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看着他,可凌天夜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被我打动的样子。
可不就是被凌陌羽这个混蛋先陷害了,再被卖到这的嘛,虽然我自愿的成分是有一些……
他微微一皱眉,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笑了。
“你不怕本王把你当做敌国的奸细处理了吗?你虽失忆了,但是本王对你的身份一清二楚,暮若樱。”
他没有再对我用敬称,显然是有一些怒了。
也许是因为之前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没有把我当俘虏的原因,我觉得他此时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我,并不会对我做些什么。
我又向他欠了欠身,“王爷宅心仁厚,当初没有把失忆的奴婢当做俘虏,相信您现在也不会把我当作奸细处理。”
凌天夜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茶,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冷,很快就恢复成了淡然自若的眼神。
“很好,暮姑娘知道本王不屑于做一些小人的伎俩。”
“是啊,王爷乃正人君子一枚,又怎会像小人一般,趁人之危呢?”这话看似在夸凌天夜,可暗里我也嘲讽了一番凌陌羽那个小人。
恐怕眼前的靖安王并不知道这些,只当是我为了活命拍了拍一下他马屁的一样。
许是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让凌天夜心情好了一些,他的眼角上多了几分真正的笑意,手指也开始来回摆动起那个带有白兰花纹的茶杯。
“明日宫里有盛宴,暮姑娘作为我的贴身侍女陪我去吧。”
我心头一颤,想着他只是打算把我放了让我回去睡觉,或者逐出王爷府。没想到居然是明天要把我带到宫里参加宴会。
“嗻,奴婢谨听王爷吩咐。”我欠了欠身,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这下我随便和君鹤白扯的谎,居然这么快就成了真,让我有点恍惚的感觉。
“你下去吧,明日卯时替本王更衣,到宫里向皇上请安,酉时与本王同去安康宫参加宫宴即可。”
“是。”我福了福身子就退了出去,正打算小碎步快速离开,一个老嬷嬷就拦住了我的去路。
“随我来吧,你的厢房在王爷西边的房子那儿,老身会告诉你一些关于王爷饮食爱好的习惯,以及王爷平时起居的时间和日程。”
“好,有劳嬷嬷了,日后若小樱侍奉王爷有些不足之处,还望嬷嬷多提点提点。”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的说:“老身也是奇了怪了,王爷这几年在他身边伺候的都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和老婆子,怎么今天居然来了一个年纪轻轻丫头来做贴身侍女。”
我笑而不答,跟着她来到了西边的厢房。
其实我也疑惑为什么凌天夜之前对我冷冰冰的,甚至还要赶我走,现在居然让我留了下来做他的贴身侍女。
不过很快我就想通了,或许他只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看我是否真的失忆了,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而已。
老嬷嬷交代了我关于凌天夜的饮食起居习惯,以及关于凌天夜的日常行程之后就走了。
我一个人暗暗记下了这些,心里也有了底。
我累了一天想好好地睡个好觉,脑子却一直在想白天遇到君鹤白的事情。
细想之下感觉太过巧合了,君鹤白怎么会突然趁我摘枣吃的时候出现呢?而且又恰好知道了凌天夜什么时候练剑的时辰……他撒谎说是凌天夜的侍卫,我也就信了。
可现在我转念一想,他们两个白天的对话我也一五一十的全部听到了,凌天夜称君鹤白的叔叔为皇叔,这一听就知道他的叔叔是当今皇上的兄弟,故此君鹤白的身份就更是不简单了。
忽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白光,就突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君鹤白自称是凌天夜的侍卫,只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性,装作害怕被凌天夜发现他偷枣,也是为了让我觉得他只是一个胆小又单纯的少年。为的就是后面好引我去看凌天夜练剑,又故意喊叫,让凌天夜发现我,于是我情急之下就上了钩,自主在凌天夜面前现了身。
我一拍大腿,坐起在床上,惊呼道:“我去,这小子不简单啊!”他看似单纯到没有心思,傻白甜的样儿,实际上心思比我一个大人还重,我不知不觉就入他的圈套。
不过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为的就是让凌天夜发现我,来个借到杀人吗?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凭他的轻功来看,武功也不会差啊……要杀我的话恐怕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把我引到凌天夜的面前呢……
我不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翻来覆去得睡不着,一直快到天亮之前了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