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小队总共四个人,他、郑棋元、蔺述,还有个年轻哨兵。顾易在一队,对于军械他甚至比一般服役的哨兵都熟悉,所以重火力输出由他管控。
早年间在校时徐均朔曾笑话他是个组装光炮都比自己慢一分钟的军火专家,只是不知过去多久,在他长睡不醒的几年里发生过什么,当年尚青涩稚嫩的少年人褪去稚气,长成久违的成熟模样。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往前走,只有他停留在原地。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恍然惊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他拎着枪,走在队伍末尾,托了一把前方蔺述垂下来的炮口。后者转过头冲他露出个艰难的微笑:“谢谢你啊小徐!”
他也笑着摆手,刻意压低音量:“不用谢,注意脚下。”
越深入越能感觉到中央塔附近弥漫的气氛。一切仍正常,甚至在来的路上他们还解决了几个狂化士兵,还顺路收殓了两位岗哨。队伍平稳地行进,逐渐推进中心范围时,他却无端嗅到一股山雨欲来。
这种不安在进入中央塔时攀至顶峰,教他停下脚步,几乎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指。
他突然想起什么被密封在记忆深处的某帧画面。其实在校的时候,郑棋元曾有一次回校交流,给年轻哨兵进行过指导,他作为那一期唯一的群体疏导型,到场为他们辅助。
指导结束后大家站到一起合影,他与他之间隔了一个人。在周围絮絮低语中,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去,侧头看他。
哨兵仍是一身黑色制服,在礼堂灯光的照耀下像把出鞘的剑,半点没有现在沉郁的样子。他那时矜贵、强大,锋锐无匹。
那天他走后,他登上学院网,把那张合照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没来由地想再和他见一面。后来是在刘岩的办公室,他们见到第二面。
郑棋元还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他被脑子里蹦出的想法吓了一下,神思散出去,记起模糊的片段。他立在大门外,哨兵长身玉立,身后跟着鹤,朝他走来。
然后他站住脚,同他说了什么。说了什么?他竭力想听清,可越想脑子越混沌一片。
“徐均朔?!”有人抓住他的肩膀,语气焦急,又有什么东西蹭蹭他的手心,“能听得到我说话吗?蔺述来看看他,不行就叫顾易,马上接通讯!”
他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抓住他的手:“哥,我没事。”紧接着晃了晃脑袋。
郑棋元眉头仍皱得死紧,年轻人微凉的掌心烙在他腕上,居然有点发烫。
进塔之后,他放出黑颈鹤查探过周围环境,而后让队员散开清扫环境,一转头却没看见徐均朔人影。刹那间他心跳空了半拍,叫上队里还没走远的向导,匆匆折返回塔被炸开的大门,看见他垂头站在原地。
他近前去看他神色,却因为挡着防毒面具,只看见一双出神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周围涌动的精神力不算很稳定。
“怎么样?”他小声问他,“又想起来什么了吗?”
这几个月中,他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走着走着突然宕机,或者发呆发得神游天外,叫他也回不来,就不言不语的自己待着。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把郑棋元吓得六神无主,连夜咨询了主治医生,确定这是找回记忆的正常反应才堪堪放下心。
徐均朔堪堪回神:“......我没事,别担心。”他拍拍对方搁在自己肩头的手,雨燕钻进精神图景。天色暗沉,像要下雪。
郑棋元没松开手,依旧稳稳撑着他。他几乎把年轻人半搂半抱在怀里,以自己支撑他站着。在这个不成体统的拥抱中,他抬头越过他:“蔺述,去你分到的区域吧。”
云豹温柔地拱了拱缩在徐均朔脚边的雨燕,长尾一扫,踱回主人身侧。
蔺述略一点头:“有情况随时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