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徐均朔只是捏着一纸调遣报告看了又看。眼圈依然是青黑的，只不过比在学校时加重了许多。

“老师联系人把你从南方调过来，估计也是这个意思，”穿着文员制服的青年拍了拍他肩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新环境有利于你恢复。”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

徐均朔眼睛略微发酸，没吭声，半晌闷闷一点头，随他走出电梯。

顾易要来调遣报告，又从抱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他的档案与病历，整理成一沓。

“走廊尽头就是负责人办公室了。也不知道他那么大年纪怎么还挑间那么远的——光是走过去就有一会儿的。”他们并肩拐过一个弯，经过一排化验室。

现在虽然是无纸化时代，但涉及什么机密、调令及档案之类较重要的文件，中央塔还是会要求出具纸质版，以防万一有什么数据篡改、造假之类的情况。

顾易把他往走廊尽头带。这条长廊铺设银灰色的大理石地板，石纹氤氲如淡墨；墙面用的是冷白，顶端灯光散发不刺眼的米色灯光。

过道边摆着些有安定精神作用的植物，随走动沁出些微草木清香。

“到了。我去敲门，等着我哈。”顾易招出白熊陪好友等候，自己整了整仪容，抱着文件夹走上前去敲门。

“请进。”过了片刻，一道清朗男声传出。

白熊搡了搡徐均朔。他们一同上前，进了办公室。

这间屋子可以用窗明几净来称呼。进门左手边就是两张单人沙发、一把长形沙发，长形沙发前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摆着茶具。玻璃壶里水已经烧开了。

往右就是办公桌，上面一套电脑、几摞文件，还摆了盆小富贵竹。负责人正从桌子后的椅子上站起来。

他眉宇间萦绕一股郁气，眼角已生出细纹，却不显得不近人情，反而更有种忧郁劲儿。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反而磨得他温和又沉稳。

他笑起来，眉眼一弯：“小顾，这就是小徐吧？”

顾易把文件夹递给他：“是，长官。这是他的资料和调遣报告。”徐均朔见缝插针：“长官好，我是徐均朔。”

刘岩接过文件夹，把他俩都往沙发上招呼：“都别站着了，坐下说。我刚烧了壶水，来喝口茶。”

片刻后，刘岩在靠门那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来，顾易和徐均朔并排坐在长形沙发上。

他阅读速度实在是很快，近乎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完手中的文件，拆开茶饼的外包装，捻了茶海上一根茶针，往茶壶里拨茶叶。

“小徐，我看过你的资料了。你的病情老张跟我说明过，之前的事我不会贸然提。他能把你推荐到我们辖区，实在是很好的一件事。你是难得的群体疏导型，我尊重你的选择。”

茶叶簌簌而下，他端起壶往里沏水，沸水一激，棕黑的茶叶泛出深红色泽。

“鉴于你处于恢复过渡期，我们这边是决定让你自己选择是跟随团队出任务、在轮值室进行疏导坐诊，还是选一位哨兵一起出外勤。”刘岩八风不动地说完，手下的茶已经倒了一泡。他提起壶，往温好的盏中注入茶水。

给顾易斟完，茶壶转向他面前。普洱深红的涟漪荡在白瓷盏中，徐均朔伸手扶住杯，对他一颔首：“谢谢您。”

空气中无形的波蔓延开来，他抬头——

高大的白唇鹿跃出来，轻车熟路地绕过茶几，用角拱了拱他。下一刻大黑雨燕自虚空中振翅而起，落在对方长长的角上。

“看来你的精神体还记得我。”刘岩笑道。鹿黑亮的眼睛温润，莹着乌光。它低下头用吻部拱了拱他的手，载着小鸟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