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您好，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他问。

一身纯黑哨兵制服、裹得严实的男人只将伞倾过来，帮他挡住几丝细雨。他垂头看年轻的向导：卫衣、长裤，背着包，踩一双运动鞋。黑发蓬松，发尾搭在后颈上。他的眼尾略垂，眼下淡淡的青黑昭示颠倒的作息。目光又滑到唇上。他穿得薄，此刻嘴唇冻得略微发白。

这个秋天实在是太冷了。年轻人忐忑地等待回答。

“没有，”他低低地说，“您认错了。”

哨兵垂眸，把伞递给他：“......淋雨会生病，保重。”

“啊......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这边的辖区，远远望见你，觉得很熟悉......抱歉打扰了，谢谢您！”

啪嗒！一只裹挟煞气的黑颈鹤趟过地上的水坑，步态优雅。它嘴里叼着什么湿答答的东西，一路还往下淌水。

徐均朔看清它叼了只鸟，差点跳起来：“？！”

湿答答的大黑雨燕眨着豆豆眼。

“不好意思先生！您是哨兵吧，这是我的精神体，能麻烦您的精神体松嘴吗？”他又着急又有点害怕，说出来又很想给自己来一下，万一人家生气怎么办......实在不该贸然冲进哨兵的场域的，可这太奇怪了——他总有种奇怪的笃定，眼前这位哨兵不会伤害他。

而哨兵只是略一点头，招来黑颈鹤。那大鸟溜溜哒哒地过来，不情愿地将嘴里的小鸟吐在他手心。他转身递给他：“郑棋元。”

徐均朔忙着接毛都湿透了的精神体：“啊？”

对方只是安安稳稳地把小鸟放在他手心，戴着露指手套的指尖不小心蹭到它尖尖的喙：“我叫郑棋元——不用叫先生。”

靶场外围的林荫小道种了一大排枫树，正值深秋，满林红叶沓沓如火，随风雨摇动。沾草木与些微泥土腥味的空气凉得彻底，都被他抛在脑后。

难以言说的悸动从心房升腾而起。雨丝穿过风打在脸上，恍惚间他却觉得像一个踌躇却珍重的吻。

哨兵弹了一下大鸟的喙：“抱歉，是我没管束好它。”

年轻的向导满脑子都是他那双棕褐色的眼，一时心乱如麻，只得干巴巴地应：“没关系......郑棋元。你好，我是徐均朔。”

塔门口的打卡器泛着绿光，显示屏一卡一卡的，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都已经习惯了。徐均朔跟在哨兵身后，肩上站着雨燕——小家伙已经甩干净了身上的水。

他简单跟郑棋元聊了两句，对方问他是来报道吗，他说是，然后稀里糊涂地就变成了他陪同他来。而他也就真的这么晕晕乎乎跟来了。

他抬手按了按刺痛的额角，不去想以前的事：据老师说他之前出任务，途中进行疏导时被对方的精神海反扑入侵，伤到了精神体。

他一共有三只大黑雨燕，属于罕见的多精神体拥有者。经过那次事故后，就只剩下两只精神体了。

平时这两只都常驻他的精神海，很少出来，今天怎么不仅有胆子出来了，还被别人的精神体捡到了？

正想着，突然有什么东西蹭了蹭他垂在身侧的手。他低头看——郑棋元在路上跟他要了档案和病历，正在跟登记处的联络员交涉。他的黑颈鹤趁着主人不注意，悄悄溜出来了。

它毛发有些凌乱，精神状态欠佳似的，还有点暴躁。他下意识屈起指节，刮鼻子一样刮了刮它长长的喙。

鹤任由他动作，低低鸣了两声，歪过头来靠住他，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