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境里,我安卧于木榻之上,风轻携桂花香,淡雅如诗,悄然萦绕床畔,让我在梦中沉醉于秋日的芬芳。
然后梦中的我也做梦了,梦见什么?我梦见我安卧于木榻之上,风轻携桂花香……
咳咳。
我梦见的,没什么桂香飘逸,没什么木榻安稳,那地方,死亡的气息很浓。
我站在一片焦土之上。四处是奔腾的岩浆,漂浮的白骨,它们沉默地指控着。空气中混合着血腥和岩浆的烧烤味道,令人窒息。房屋在火焰中燃烧,黑烟盘旋,久久不散。人们在边缘痛苦挣扎,惨叫,翻滚,心碎的声音不断。脚下踩着破碎的骨骼,每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冰冷与炽热交织,犹如炼狱的景象,让人心悸。
一位男子站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美丽,妖艳,他的双眼血红,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他的脚下,尸横遍野……
哦,原来我就是他,在梦里,他是魔鬼。
我低头,又抬头,看看那些尸骨,看看远处的人,那个唯一还活着的人,血液从我的脚趾缝中咕咕流下,他,衣履破碎。
滚滚的岩浆,灼热,溅在他身上,衣物瞬间化为灰烬。
我笑了,喉咙像被岩浆烫过一般,沙哑难听,“哈!哈!哈!哈!哈!”
“杀了我……怕是也抵不了这么多生灵吧,哈!哈!哈!哈!哈……”魔鬼狂笑着,血染的黑发贴在他的脸颊上,又被烈风带走,是灼热的。
我看到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了。
我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用那只枯瘦如柴、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他的手腕,牵引着他的手让刀尖对准了我的心脏,“来吧,朝这儿刺。”
还没等我话说完,他已经做出了反应。
没有停顿,没有迟疑,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过一分一毫。就像是早已经过了千百次的演练,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刀尖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我的胸膛。我能感觉到皮肤被切开的痛楚,肌肉被撕裂的声音,血液涌出的温热感……
我吐出一口血,嘴角扬起,“呵。”声音微弱无力。
魔鬼看着幸存者。
幸存者的眼里是一片冰冷的蓝,像是冬日里结冰的湖水,不见一丝波澜,冷若冰霜,那样的漠然,仿佛看尽了人间的沧桑,却依然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态度。
我笑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解脱感油然而生,有点想哭。
在那双有匪蓝色的眼睛,我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妖艳,若没有这血,那是一个神明般美丽的人。
我的眼泪终究没有流下,鼻尖缠绕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只看见眼前仿佛有火花一闪。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是梦,梦里有两个人的视角,是两个人的梦。
……
我现在……是在飞机上?
哦,要回学校了,这是我哥的私人飞机。
我看到旁边的卜行还在睡,他的头抵在窗户上,随着飞机的颠簸,在窗户上一点一点地,像是小和尚敲木鱼,我看了一会儿。
把脚收回,我偷偷坐直了一些,让肩膀高一点,然后伸手轻轻把他的头挪到我的肩上。
他的头发,还挺软的。我在心里偷笑,感觉自己像个不小心闯入舞台的小丑,既期待又担心,怕惊扰了他的梦。
他的头靠在我肩上,我感受到他的呼吸,平稳而深长,又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我也闭上眼。
根本睡不着。估计是刚才睡多了。
我小心地挪了挪身体,像是有所感应,旁边的人轻轻哼了一声。
我转头,嗯,还睡着。
正当我要换个姿势的时候,他又动了,他的脑袋就那么从肩膀一路滑下来,咚的一声磕在我胸口,然后又在我怀里拱了拱,寻了个更踏实的姿势,继续睡去。
“……”
这小子睡得挺舒服,我也悄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低头,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他不满地嘟囔了句啥,哼了一声,翻过身去,给了我一个后脑勺。
他应该是真的睡着了的,对吧?
恩。
然后我就放心大胆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刀,开始细细打量。
上面有字,我瞳孔猛地一缩。
“J。”